她和朱載琮當然沒有真感情。朱載琮已年過四十,比她爹也小不了幾歲,她卻還不到二十,兩人不止年齡差距巨大,更素未謀面,沒有一句話能說到一塊兒去,她成為朱載琮的一個妾只是權力交易,但這般被當眾如此評說,更像籌碼一般推給別的男人,那個男人還是張沐。這對於從小飽讀詩書,深閨不出的她來說,簡直比剛才讓張沐識破她的欺騙還要更無地自容。
她背叛了和張沐的感情,而現在她選擇的男人竟當著那麼多下人的面,要將她送給張沐,這是怎樣的諷刺?
其實從一開始朱載琮直呼秦懷義的大名時,秦靜的身份便已經很清楚了,她只是一個妾,地位極為卑微的妾,勿說世子妃,就是側室都不算,否則朱載琮再不濟也不會直呼岳父名諱。顯然秦懷義被益王拋棄之後已經毫無資本,他為了投靠朱載琮,早就把自己和女兒的最後一點尊嚴都拋棄了。秦靜的姿色就是秦懷義最後翻身的資本,朱載琮也不是瞎子。
張沐早就該想到的,當初蘇州知府李成錦貴為封疆大吏,要與秦懷義結為兒女親家,這原本是一個江湖人極大的榮耀,可秦懷義卻一口回絕了。秦懷義想的就是攀上益王那棵大樹。在秦義山莊被屠滅之後,他帶著秦靜投靠益王,在被益王舍棄之後,又利用女兒投靠朱載琮實在太正常不過了。
張沐看著羞愧難當的秦靜,忽然笑了,笑的無限痛心悲涼。他忽然想起當初從花澤淺舞和李奉手裡救下秦靜的場景,那時候花澤淺舞教李奉對付秦靜的手段是何等惡毒,秦靜甚至寧願去死。可現在的秦靜又和當初花澤淺舞說的悲哀命運有多少不同呢?
張沐只感覺越想越諷刺,他的心裡沒有任何報複的快感,也絕笑不出來。
“朱載琮,你起碼該當一個堂堂正正的男人。”
朱載琮聞言卻喜道:“你居然直呼孤的名諱了,哈哈哈,你很在意她對嗎?”
張沐緊閉眼睛,不願回答。
朱載琮則誘惑道:“只要你跟歸順孤……,不,只要你肯交出《毒經》,她就是你的了。如果你肯輔佐孤,還有什麼條件盡管提,孤全都答應,你盡快說。”
張沐陡然喝道:“夠了!就算她是因攀附權貴才委身於你,至少她不是尋常庸脂俗粉,至少她值得你真心相待!”
朱載琮也驟然喝道:“孤要的是權勢,無上的權勢!有了權勢,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沒有權勢,再美的女人也遲早被人奪去。這道理只要是個男人都懂,為何你偏偏不懂?”
自始至終秦懷義都不敢插半句話,秦靜也只以淚洗面。張沐不想反駁朱載琮,道不同不相謀,他看著痛苦中的秦靜,終於還是忍不住內心那一根最脆弱的心絃,長聲道:“你說我只要給你《毒經》,你就把她讓給我,是嗎?”
朱載琮大喜,連道:“絕無虛言。”
以淚洗面的秦靜也終於敢第一次抬頭看張沐,不知心中何想。
張沐道:“《毒經》遺禍無窮,早就已經被我毀掉了,我現在只能憑借記憶將大部分內容寫出來,你要嗎?”
朱載琮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點頭道:“殘本也要。”
“好,”張沐點頭,又道:“我也不需要你忍痛割愛,只要你以後好好對她就夠了,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和她獨處一會。”
事實上今日張沐之所以明知是陷阱還要一個人過來,就是有些話若不親口問,他的心永遠也不會安寧,或許也只有面對愛情時,一向謹慎的他才會如此不理智。
秦靜的淚又嘩嘩開始落了。
朱載琮已經喜道:“好,這院子裡隨便哪間房你們都可以進去,做什麼事孤都不介意。”
從秦懷義口中他早已知道,張沐不僅不怕死,而且無懼任何殘酷折磨,想透過生擒張沐,嚴刑逼問的辦法根本沒希望,秦懷義早就幹過了。所以想要從張沐口中拿到《毒經》就只能讓張沐甘心情願。這也是朱載琮到現在都沒有下令對張沐動手,甚至還要拿出自己的愛妾去誘惑的原因。
此刻朱載琮的話不算太露骨,但誰都能聽出他話裡的意思,不過以秦靜的姿色,男人要求跟她獨處,世人大概也都會往那方面去想吧。
張沐沒有理會旁人所想,秦靜羞愧難當很猶豫,最後還是像個牽線木偶般,被朱載琮命令著跟張沐一起走進了西房。
……
這似乎是一間女人的廂房,粉簾撩起,透過蕾絲紗帳,能隱約看到寬大的床上被褥整體疊放,帶著幾分迷離色彩。
朱載琮大概會錯了意,張沐只是想和秦靜有個獨處的機會罷了,畢竟也許從今以後,他們再也不會獨處了。
兩人走進房內,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安靜得甚至連人的心跳聲都能聽到。
張沐看著秦靜那張精緻美麗的臉,內心痛苦而無力,本以為說不完的話也一個字說不出了,最後只看著屋頂,默默悼念著兩人的愛情。
秦靜原本已淚流洗面,羞愧難當,但沉默了一會後,似是忍受不了這種無聲的折磨,倔強而無情的抬頭瞪著張沐,道:“你把我叫進來想幹什麼想說什麼,我悉聽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