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敬忠點頭。
張沐又道:“你也看到了,情況有變,勞你速去稟告總督大人。我會繼續率軍前行,現在那麼多老百姓都逃命了,咱們再說找不到倭寇的蹤跡根本說不過去,我只能見機行事。”
“好,”夏敬忠應了聲,又提醒道:“你可別把倭寇逼紅眼了,剿倭不力是小罪,裡通倭寇可是要命的,他們若是暴怒把我們咬出來……”
張沐直接打斷,道:“夏兄大概忘記了我的身份吧?”
夏敬忠愣了下,馬上訕笑道:“對、對,那我現在就去見岳父大人。”
他也是一時蒙了,竟忘了張沐是柳生宗男派來的人,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把倭寇趕盡殺絕,令倭寇反咬一口?再說一個衛所的兵力似乎也奈何不了倭寇。
隨著夏敬忠離開。張沐也是朝另外四名千戶命令道:“倭寇就在前面,總督大人有令,發現倭寇伺機進攻,速命各部全速前進。”
“是!”
軍令一下,四名千戶齊齊應聲。
……
柳生宗男原本的計劃是等到黃昏時再對桃渚鎮展開屠殺,但事實上倭寇登岸的時間還要更早許多,而且因為是傾巢出動,人數眾多,他們也非常自負,除了柳生宗男親帥一萬主力直撲桃渚外,另外一萬多人還分成數波人馬四處燒殺搶掠,妄圖既送楊宜大功勞,又能再大撈一筆。可他們萬沒想到這一分散兵力,反而給了戚繼光各個擊破的機會。
柳生宗男帶領的一萬人半路上就被近七千人截殺,措手不及之下,饒是倭寇人數還要更多一些,幾乎是傾巢出動,也措手不及。
一開始柳生宗男直接下令計劃不變,強行殺散這群阻截之人,再去屠滅桃渚鎮的老百姓,在他看來尋常時候不要說明軍人數比他們少,就是比他們多一倍,他們也能輕易將明軍殺的潰敗,六七千人而已,根本擋不住他的腳步。
但很快柳生宗男就發現他錯了,這六七千人不止一半是江湖高手和僧兵,更有一半驍勇敢戰的軍隊,而且全由他們最忌諱的大將戚繼光指揮,在開戰的第一個時辰雙方廝殺之慘烈竟是前所未有的。喊殺聲從未間歇,殺戮更是一刻沒有停滯,倭寇兇殘,明軍無畏,雙方竟有許多人是同歸而盡!
正應了那句古話:狹路相逢勇者勝,隨著廝殺的膠著,柳生宗男漸漸動搖了:這裡可是岸上,明軍能拖,他拖不起,若是有人趁機抄他的後路,他可能要全軍覆沒。即便沒人抄後路,他也承受不了太大的損失。他們東瀛人來大明,說白了就是投機強盜,看你軟弱好欺就殺人奪財,可若撞上了硬骨頭,他們根本不願太拼命,現在一個時辰都殺不退對手,柳生宗男已經明白和楊宜密謀的“妙計”不可能成功了,再打下去損失更大。
因此等到張沐依約在天徹底黑下來後趕到戰場時,桃渚外圍的廝殺其實已經到了尾聲,柳生宗男率領的倭寇大軍邊戰邊退,戚家軍、僧兵和江湖義士則是一路追擊之勢,當然,還有小部分人留下為六千被俘虜的百姓松綁,這些身著東瀛浪人服飾的百姓原本是要當“戰功”送給楊宜的,等待他們的是被屠殺後再松綁偽裝的命運,但現在他們中絕大部分人奇跡般的免於大難,只有幾百人在之前的混戰中被波及而死。
讓張沐頗為意外的是,武驤左衛的一千多人趕到戰場之後,竟沒有加入追殺倭寇的大軍中,而是像蝗蟲一樣撲向一具具倭寇屍體,割頭顱搶功。大明軍隊的軍功主要就是“戰功”和“首功”,戰場獲勝三軍同賞,而首級之功卻是直接賞個人,甚至有明文規定斬首一顆如何賞,斬首三顆如何賞,這可都是白撿來的功勞。
不管倭寇如何損失,楊宜派他來的目的就是“撿”功勞的。
見倭寇已經大勢已去,張沐也沒有強行命令武驤左衛追擊,他在解決被綁的百姓人群中看到了魯義平,兩人互對眼色,並未直接接觸。
另一邊,因為與柳生宗男早有預謀,僅僅不到一個半時辰楊宜所率的主力大軍就殺來了,但看到已經結束的戰場,除了幾十名留下掩埋戰死者屍體的江湖義士外,便只有毫發無傷的武驤左衛。
毫發無傷,便意味著根本沒打,不過地上的倭寇屍體倒是都已經被他們“搶首佔功”分光了。
楊宜的臉色並不好看,很明顯計劃被破壞了,那些倭寇竟然提前被人發現,還被殺的那麼慘。唯一的好訊息是地上還有近兩千具倭寇的屍體,接近兩千雖然比不上六千,但也是罕見的大功勞,對楊宜而言能取得大勝就行。
“拜見總督大人。”隨著大軍主力到來,張沐也是第一時間找到了楊宜。
見到張沐,楊宜立刻對周圍人下令道:“你們都去清理戰場吧,張千戶,你跟本督慢慢稟報此戰詳情。”
“是!”眾將應命離開。
楊宜道:“張千戶,我們邊走邊說。”
張沐道:“是。”
兩人當即朝戰場外圍走去,此時早已是深夜,他們很快便離開人群,隱入黑暗之中。
“張千戶,到底怎麼回事?”確定周圍沒人後,楊宜立刻急切問道。
張沐道:“恐怕是這次登岸的東瀛浪人太多,早早被人察覺了,竟半途遭到了埋伏。”
楊宜道:“那這裡死的倭寇都是真倭了?”
張沐點頭。
“嘶……”楊宜倒吸一口涼氣,喃喃道:“近兩千人可是不小的損失啊,柳生先生會不會怒極亂想,錯以為是我這邊走露了風聲,或者他會不會一氣之下有意向朝廷洩露我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