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花了點時間控制自己的情緒,確保和及川徹聯絡的時候能裝得像個正常人。確認自己終於不會莫名其妙情緒不穩了,他才恢複和及川徹的聯絡。
但因為身體問題,想要瞞過及川徹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仍舊是一件很費力的事情。
最開始,他無法離開醫院。所以每次跟及川徹視訊通話的時候,他會坐在輪椅上,以窗扇作為背景。
及川徹會透過窗外的景色變化感知他這邊的時節變動,當然了,他自己也是透過那些感知到的。
他們會聊當地的天氣,聊他背後桌案上花瓶裡的鮮切花。每次他都告訴及川徹,那是他去花店裡精挑細選帶回家的,及川徹則次次對他的審美報以最誠摯的誇獎。
但有一次,這個謊言差點就被戳破了。因為他身後插著的那束花裡,有一種他從不用的花材。
很不起眼的淺綠色小花,綴在瓶口邊沿,存在感甚微,以至於頹喪的雨宮時司都沒能發現它的存在。
可及川徹看見了。
無法,雨宮時司只能用更多的謊言去掩飾之前的謊。他忘了自己當時說的是花店工作人員失誤還是自己沒注意,或者他更為幹脆的告訴及川徹自己已經不再排斥那種花材。
他忘了自己是怎麼做的,只記得最後好不容易糊弄過及川徹,但掛了電話,他就將花瓶砸向了地面。
這個舉動傳到了母親耳朵裡,溫柔的、素來對他說不出重話的女人坐在他的輪椅邊,拉著他的手靜靜落淚了很久。
她說不出責備的話來,哪怕悉心教養的么子在病房裡沖著無關人員撒氣,她仍舊說不出責備的話來。
她只是安靜地流淚,眼淚啪嗒落在他手心裡,一開始燙得他一哆嗦,很快又涼得徹底了。
他不明白母親為什麼不說話,當時他很期待母親會責備他,沖他說出難聽的話,這樣一來,他就可以順勢爆發出來。
心裡積壓的所有的負面情緒,他迫切地需要發洩。當然了,也不是發洩那麼簡單而已。
他太累了,想要破罐子破摔,一次鬧個徹底,最後完全放棄自己。
但母親什麼都沒有說。
她只是陪著他,避開了他岌岌可危的情緒,在他最危險的時候,輕輕拉著他。
後來好了一些,再想起當時的情況,雨宮時司覺得母親像是有很神奇的能力。
神奇的、能夠準確察覺到他的情況,進而做出最佳的、最有利於他的選擇的能力。
為什麼母親會有這樣的能力,雨宮時司想不明白。而那之後,又發生了很多的事情。新的困惑和別樣的情緒充斥在他腦海裡,他漸漸忘了當時察覺到母親的能力之後的困惑。
但半年後,在這個因為發熱而睡覺都不安穩的夜裡,他突然反應過來了。
好像愛他的人,就能做到那樣的事情。
因為是愛他的人,在用心感受他,所以就算他閉塞得像個啞巴,但也能準確地做出對他幫助最大的選擇。
但是母親當時應該也是很難受的,就像現在的及川徹,看著他封閉自己,難以走出來的時候,那兩個人應該都是很難受的。
睡夢中的雨宮時司竭力張了張唇瓣,像是試圖找回自己的聲音。他的心髒在黑暗中跳的尤為厲害,像是在催促。
說話啊,有什麼想法,說出來啊。
愛你的人,會聽你的話,所以試試看,說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