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書想象了一下彼時的場景,歪著腦袋問:“你們在炭盆邊圍坐,然後蘭苕她們講故事與殿下聽麼?”
“差不多。”姜虞道,“她們總有許多話好聊,嘰嘰喳喳的,能一整夜不消停。”
沈知書點點頭,不再往下接話,與姜虞道了別,回府休息。
她與姜虞約了子時見面,彼時簷外又落了雪。不遠處的風鈴輕輕響著,廊下明滅的燈籠微微晃著,聲色錯落相和。
而待沈知書應付完突然上門的何娘,匆匆趕到王府門前時,已是子初一刻。
沈知書一下馬便拱手道歉,姜虞搖搖頭,淡聲道:“無妨。她通常亥正二刻安寢,想來此時已然熟睡。”
沈知書有些詫異:“殿下怎的對大殿下的作息瞭如指掌?”
“就許她在我府上安插細作,不許我往她身邊塞人麼?”
沈知書恍然大悟,笑著評價了一句:“分明是一家人,倒跟烏眼雞似的,你防我我防你。”
於是她又驟然想到,此前自己在姜虞面前與謝瑾演戲那一套確實有些拙劣了——姜虞這等身份,若是想查,自然是什麼都瞞不過的。
只是不知道自己府上有沒有姜虞的眼線。
不過有也不要緊。自己本就無甚秘密,在姜虞面前算得上是毫無保留。
但……有沒有安插眼線是一回事,姜虞願不願意說實話又是另一回事。
沈知書想到這兒,一隻手搭上了姜虞的肩,不急著帶人進去,而是垂下腦袋,低聲笑問:“那殿下有沒有這麼待我?”
“嗯?”
“有沒有在我身邊安插人?”
姜虞毫不猶豫地搖起了頭:“沒有。”
“果真?”
“千真萬確。你身邊的人都是內務府挑的,我並未做手腳。此後沒多久我便與將軍相熟,若有要事,我相信將軍定然會親口告訴我,沒必要往將軍身邊塞人。”
沈知書點了點頭,笑道:“殿下說什麼我便信什麼。”
“是麼?”姜虞瞥她一眼,不緊不慢地攏了攏披風,輕輕地說,“那將軍可得警惕些,以免被我騙得身無分文。 ”
“若真身無分文了,我便去殿下府上賴著不走。”沈知書說,“想來殿下應當沒那麼狠心,將我所有東西都騙去了還不給我地方住,鐵了心要看我陳屍荒野。”
姜虞抿了一下唇,像是要說些什麼,最終卻沒開口。
於是空氣間驟然安靜下來,北風夾雜著著雪粒翻湧而至,雪松氣似有若無。
幾息後,姜虞往前邁了一小步,緊貼著牆根站著,凝神細聽牆內動靜。
沈知書也有樣學樣。
“裡頭這會兒沒人。”沈知書咂摸半晌,下了結論。
“那煩請將軍幫我一把,我不會輕功。”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沈知書邊應“好”,邊慢慢地在回憶裡翻出了一個來自夢境的、零碎的片段——
那往生門來的朋友也這麼樣在嘴邊掛著“不會輕功”,而後央自己帶著她飛簷走壁的。
接著,自己將她打橫抱起來,她攬著自己的脖子,腦袋埋在自己胸前。
屬於那朋友的、清冽而澄澈的氣味淡淡縈繞在鼻息之間。
再多的畫面,自己此時此刻也並想不起來了。
沈知書在風雪裡眯了一下眼,忽然攬住姜虞的腰,一個運氣便翻進了府,落下來時卻跳在了一塊略微松動的青磚上。
石塊相擊的聲音輕而鬆散,但在萬籟俱寂的王府裡便顯得有些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