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虞又搖搖頭。她搖頭的時候,釵上的流蘇跟著一塊兒輕晃,格外惹眼一些。
“怎麼?”沈知書從流蘇上收回視線,笑著問。
“我尚有最後一句話。”姜虞淡聲道。
“殿下請講。”
“我與你……”姜虞的視線掃過沈知書微微挑著的眉,頓了頓,接著道,“應當算是朋友了?”
朋友兩個字出口的時候,沈知書看見姜虞似是微微鬆了一口氣。
她繼而又想,自己定是看錯了。這位長公主八方不動,除卻在床上時,從未見她情緒外露過。
至於“朋友”——
“自然。”沈知書點點頭,“此前說過,殿下若是對我事事坦誠,便算是朋友。”
姜虞的臉隱在燭光照不到的陰影裡。幾個呼吸後,她又上前一步,清潤的面部輪廓被跳動著的燭火勾出一圈金邊。
這位長公主說話一如既往地毫無起伏:
“既是朋友,將軍此後可常來。上門時不用帶禮,去謝將軍府上如何,來我府上便如何。”
“那必然。”沈知書笑道,“殿下可有旁事?”
姜虞淺色的眼瞳被睫毛壓得深了一點。她問:“將軍似乎急著離開?”
“嗯?”
“將軍已有不下三回顯露出要走的念頭了。”姜虞輕聲說,“將軍可是困了?”
……沒困。但又無旁事,待這兒做什麼呢。
這話當然不能這麼直白地往外說。
“沒。”沈知書於是隨意扯了個藉口,“我今兒澡還未洗呢,方才一直想著去沐浴沐浴。白日裡出了一身汗,若是將殿下府上的被褥弄髒了,可不好。”
姜虞靜了靜,答非所問:“將軍同謝將軍平日裡也是這麼說話麼?”
“怎麼說話?”
“如此……客套。”姜虞說,“想要沐浴也不理直氣壯,非得扯什麼弄髒府上的被褥。”
“下官……”沈知書頓了一下,笑道,“我這不是還沒習慣麼?沒改口。”
姜虞瞥她一眼,神色似笑非笑。
沈知書還要再侃兩句,姜虞忽然叫過了自己的貼身侍子:“你著人領將軍去盥室。”
說罷,她驀地轉身,率先出了屋子,不知去往了何處。
……
那侍子領著沈知書七歪八繞地行過一連串長廊,終於來到了一間屋前。
沈知書略為錯愕,不禁問:“這盥室離你們主子的內室如此遠,她洗個澡還得千裡迢迢上朝似的趕來?”
那侍子被沈知書的形容逗得一樂:“非也,殿下常用的盥室在另一處,此為待客之用。”
侍子說著,打起軟簾,沈知書點點頭,信步邁過門檻。
室內早已備好了木盆並溫水,零碎的梅花瓣浮於其上。沈知書脫了外衣,正打算換下內袍,一轉頭,那侍子卻沒走。
沈知書訝異地問:“還有何事?”
那侍子一板一眼:“奴婢來服侍將軍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