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侍子端著醒酒湯過來:“大人可要用上一碗?”
沈知書擺擺手,笑道:“多謝,不過我吹吹風便能醒的。”
她信步走著,又踏入了涼亭。
涼亭建於池邊,池上結了薄薄一層冰,旁邊的柳樹已成光桿司令。
涼亭最外圍是一圈椅子,沈知書趴在椅背上,原想的是歇一歇。
結果大約是周遭太安靜,又或許是喝了酒有些疲,總之她醒來的時候,日頭已然看不見蹤影了,卻是一個小侍子在一旁縮頭打著燈,另有六雙眼睛圍成一圈,一齊盯著她看。
沈知書:……
謝瑾率先幽幽發問:“醒了?”
齊將軍複讀:“醒了?”
韓將軍笑道:“沈將軍出門半個時辰了也不見蹤影,侍子們快把公主府翻個底朝天了。原想著許是將軍先行歸府了呢?再一想若是歸府,怎麼著也得入廳說聲,再不濟謝將軍總該知道,謝將軍卻說她也不知。於是又是一通好找,總算在這兒找著了將軍。”
長公主淡聲說:“將軍別在這兒睡,看凍著,要睡去廂房,那兒暖。”
沈知書:……
她扶著椅背想站起來,俊臉卻一癱——腿麻了。
謝瑾很不厚道地樂出了聲:“麻了吧?你這麼坐著,腿不麻才怪呢。話說你卻不冷麼?今夜的天格外涼些,你出來時又沒帶外袍,就這麼坐在風口裡吹,別是著了風了。”
謝瑾這人很神,神在言出法隨——
沈知書搖搖頭,想說不冷,結果剛發了一個音節,便發覺出口的聲兒沙啞並伴有鼻音。
“真凍去了?!”齊將軍訝異一聲,轉頭召來隨從,“這條街往西行一裡住著個大夫,此時應當還未閉門,你去將她請來。”
“誒,無需如此麻煩。”韓將軍搖頭晃腦地擺擺手,叫來自己的侍子,“我府門離這兒不過一裡,你去我府上把王大夫找來。”
那侍子答應著才要走時,被皇上叫住——
“愛卿們說笑,朕在這兒,豈用得上你們找大夫?”皇上回過頭,斬釘截鐵地對內官道,“你遣人去太醫院將張太醫尋來,務必要快,兩刻鐘後不見人,你自去領罰。”
沈知書:……
我只是著了風,不是斷了胳膊。
沈知書緩過了腿麻的勁兒,忙站起身,笑道:“謝皇上關懷,只是不必如此興師動眾的,我回沈府讓大夫瞧瞧便是。”
話音落下,皇上的“那愛卿快歸家歇息”與長公主的“將軍不如歇我這兒,我這兒有經驗豐富的老大夫可為將軍醫診”一同響了起來。
於是沈知書眼見著皇上的臉上浮光掠影地晃過了一絲絲難以形容的神色,大概是三分尷尬、三分羞赧外加四分不虞,活像畫師手裡的調色盤。
調色盤清了清嗓子,道:“不勞淮安費心,將軍定是在自己家中會更暢快些。”
說著,她將眸光移至沈知書臉上:“是吧愛卿?”
目光如炬,令沈知書覺得自己若是搖頭,便見不著明天的太陽了。
沈知書於是點頭如搗蒜:“是如此,下官回家歇一歇便能好的,不勞殿下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