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呢,在入戲狀態,就會當它們是真的——他理所當然要對這些真珍寶下手;相反,如果他入戲沒那麼深,移情不到位,當然也下得去手。可那種時候,他的微表情裡,‘這不過是些道具’的意思,也會被鏡頭放大,被觀眾接收到。
“小可,大銀幕,糊弄不了人。或者說,有些劇組可能意思意思就過了;但我這兒,我們說好了的,會往死裡摳細節、摳真實度——你明白我意思嗎?”
陸可的臉更燙了,他垂著腦袋點頭。
無言以對。
屈鵬也換了口氣,這才轉回去看看嚴明煦,笑嘆道:“所以,嚴總,對不住!難得您找我,但這次,可能就無緣啦。”
陸可偷偷抬眼,看到嚴明煦深思著,似乎還想替他爭取。
屈鵬已經站起身,笑道:“不過呢,這戲我還在各種找人。等準備停當,起碼要三四個月以後了。這些時間,小可你再練練,悟一悟。準備好了,再來找我——起碼你的形象和氣質,是我看下來,最好的,啊!”
陸可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就像個連連得手的騙子,突然被人贓俱獲地揪住,送到了被他蒙騙的苦主面前。
過於明亮的燈光從頭上打下來,讓他卑鄙的靈魂無處藏身。
他跟著眾人一起起身,不知接下來要幹嘛,上哪兒去。
這時,他聽到嚴明煦溫和的聲音,說:“江老闆,你帶小可先下去,在車庫等我。”
江達:“好。”
然後,有人輕輕拉著他離開。
嚴明煦目送那個小家夥在江達的帶領下,乖乖跟屈鵬鞠躬道謝、道別,再腳步虛浮地離開包廂。
“失魂落魄”四個字,簡直就是長在他頭上了。
身邊,屈鵬被他挽留,當然知道他想說什麼。
導演也不藏著掖著,仍閃著他那雙犀利的眼睛,對嚴明煦笑道:“嚴總,不用您開口——我有一招,但這基本上,就是樁賠本兒買賣。”
嚴明煦:“請賜教。”
屈鵬:“我還是得先說,我很喜歡他的長相和氣質。溫潤如玉,很像我‘太子’的初始狀態。但太子身上不止有詩書禮樂,還有玉和劍——這孩子,少了點霸氣。”
嚴明煦深思著說:“您是指?”
打量著嚴明煦絲毫沒被“賠本買賣”勸退的表情,屈鵬像看穿了什麼似的,粲然一笑,道:“您這不都懂了嗎?”
見嚴明煦眼裡明晰的神色,他拍拍他的肩,感嘆道:“哎,小夥子,跟我這關比起來,我感覺,你給自己,倒是選了條更難走的路啊……”
嚴明煦跟屈鵬,還真就是比陸可他們慢了幾步下樓。
送屈鵬上車後,他就折回來,找到了江達的車。
拉開蒙著暗色窗膜的後座車門,一眼看到陸可的眼圈紅紅的,漂亮的眼睛也水光盈盈。
嚴明煦頓時覺得好笑,又覺得,胸口像捱了軟綿綿的一拳。
他本來要叫陸可“下來聊”的,但看到人家這副可憐的模樣,他就改變了主意。
他頭一低,折身進了陸可的車,還順手帶上了門。
陸可的保姆車跟幻影內部差別挺大,但該有的都有。
嚴明煦掃了一圈,就熟悉了這個環境。
他從扶手箱上的紙盒裡抽出一張紙巾,折了兩折,小心去擦陸可滑下的淚,溫聲哄道:“嘿……弟弟,怎麼哭了?”
陸可別開眼睛去看外面,卻沒有躲開嚴明煦的手。
他努力憋著,不讓更多眼淚湧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