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嫡福晉和側福晉,原本也都是家世煊赫,剛挑為他福晉的時候兒,看上去誰家都是兵強馬壯似的。
可是到了他需要用人的時候兒,這兩家一家比著一家的凋零下去,到最後,連個主事的男性家主都沒有了。他真不知道是該抱怨時運不濟,還是這兩個福晉根本就都沒有旺夫的命格,都沒有資格輔佐他繼續走下去。
“……我沒事。”他語聲平淡,聽不出什麼起伏來,“你既知天兒涼,便不該出來再吹著風。你回去吧,我就站站,想想事兒,就也回書房去了。”
“阿哥爺!”富察氏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阿哥爺果然怪她了,她果然還是……將那個機會給失去
了。
可是這會子,她心下何嘗不明白,她的任何解釋、任何的求情全都是徒勞無功的,甚至反倒會越描越黑,越發惹怒阿哥爺去。
說到底,阿哥爺的心性兒,薄涼寡淡,是一塊捂不熱的冰疙瘩啊。
她知道,這樣的時候兒,唯有順著他的心意去說話,放下對於自己的所有的自辯和自保,只沿著他的心意去為他綢繆去。唯有如此,才能叫阿哥爺還對她留下那麼一絲絲的餘地去,不至於所有的恩情都這麼斷絕了。
她垂下眼簾,手心裡緊緊攥著衣袖,急促地說,“三阿哥的福晉挑好了,婚期也定在了後年的正月。說是後年,可是從現在算起來,滿打滿算也就只剩下一年三個月去而已。阿哥爺,眼巴前兒您不能幹瞪眼兒看著啊。”
綿寧心下有些煩亂,聽著富察氏的這話,不由得冷笑起來,“老三到了年歲,自然要成婚。我怎麼不能幹瞪眼兒看著啊?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富察氏靜靜吞了一口氣,抬起眸子來直直盯住綿寧。那一雙眼,如暗夜裡轉出烏雲的一抹冷月,“……皇孫。皇上這些年一直都在盼著有皇孫出生,難道阿哥爺準備將誕育皇長孫的機會,拱手讓給三阿哥去?”
有那麼一會子,綿寧心下一片寂靜,半晌沒出聲。
不能不說,富察氏的話果然擊中了他的心去。他心下湧起了急迫,可是──卻無熱量。
他深深吸口氣,“這卻也不用那麼著急。畢竟還有一年三個月呢。再說,老三和他福晉畢竟年紀還小,便是成婚了,誰說就能早早兒誕育出皇孫來?”
富察氏微微閉了閉眼,心說:阿哥爺,您是在說您自個兒吧?
一個年輕力壯的皇子阿哥,卻活生生地成婚了十年去,滿院子的福晉、格格的,竟從無一人有所出!
若說剛成婚的時候兒還年歲小,可是這幾年呢,阿哥爺都二十好幾的人了,按說最是生養的好時候兒了吧?可是不還是壓根兒什麼動靜都沒有嗎?
這樣的事兒,也真算個稀奇了。總歸沒人能給出個明白的理由去,這便叫宮裡和所兒裡都開始有人胡亂猜疑了……甚至於,都有人開始私下裡嘀咕,說二阿哥是不是有點兒那個什麼龍陽啊?
富察氏按住內心的翻湧,高高抬起頭來,對上綿寧的目光,“阿哥爺說的是,生育孩兒的事兒,也需要天時地利人和吧?不是誰說想什麼時候兒有,就能有的;可是也就因為如此,才更應該早早打算,以免到了時候兒來不及啊!”
“三阿哥雖說年紀是小,後年正月成婚的時候兒,也不滿十四周歲呢;可是阿哥爺怎麼忘了,咱們大清天家,往上數多少代,便是十二三歲生子的,也有不少啊!故此,三阿哥年紀小,可不是他不能生子的一定之規去。”
“倒是阿哥爺,咱們家若想搶先將皇長孫給誕育下來,總要避免現上轎現紮耳朵眼兒去才行。既然三阿哥婚期還有一年三個月,這麼長的光景,恰好夠孕育一個孩兒了。倘若阿哥爺計算得當,說不定正好兒就能趕在三阿哥成婚之前,咱們家就先有了皇長孫呢!”
“那到時候兒可得有多提氣啊!憑皇上對皇長孫的盼望,說不定皇上的心思就全都放在皇長孫這兒了,倒顧不上三阿哥的婚事去了……這般此消彼長,讓阿哥爺能狠狠壓住三阿哥的風頭不說;還有,阿哥爺恕妾身說句明白話,這段光景以來阿哥爺小心謹慎、閉門不出,必定是擔心皇上那邊兒心下對阿哥爺有什麼誤會了。那阿哥爺誕下了皇長孫的話,讓皇上多年來的心思終於圓了,試想皇上一高興,那心下便是什麼雲彩就也都能跟著散了去了不是?那到時候兒阿哥爺的擔心,就也解開了呀!”
綿寧微微眯眼,靜靜凝著富察氏。
終於,微不可查地,他唇角輕輕勾起。
“……所以你是到我面前來毛遂自薦,希望我能叫你為汗阿瑪生下皇長孫來麼?”
富察氏深深吸氣,卻也勇敢地抬起頭來,“若不是我,那就是福晉。總歸唯有我們兩個,才是皇上恩賜給阿哥爺的福晉!”
“皇長孫的身份,自然金貴。難不成阿哥爺希望皇長孫、阿哥爺的長子,卻是侍妾所生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