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湛聽到蘇國公這麼說,眼前忍不住浮現了蘇胤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壓下心緒,拱手道:“蘇國公,長衍前些日子,醉足落水,幸得蘇公子相救,今日登門拜訪,特來感謝。”
蕭湛說完,垂手而立,這話還是第一次從蕭湛口中說出來,別說蘇國公聽了微微愣了一下,連蕭湛自己都有些不大適應。
蘇國公倒是沒想到蕭湛竟是來找蘇胤的,眼神柔和了幾分:“原是來找胤兒的啊,哈哈,你與胤兒同窗七載,理當相互幫襯。只是胤兒最近體弱,在內閣中休養,倒是不便出來相見。”
蘇國公過於慈祥的眼神看著蕭湛,這樣的目光反倒讓蕭湛不由得生出了一些侷促來。
蕭湛心想,他都不知道現下該如何面對蘇胤,既然他生病,不能見人,那剛剛好,自己只要放下禮物就可以走了。
正當蕭湛琢磨著告退的措辭的時候,蘇國公就吩咐了蘇府的管家道:“阿福,你過來,領長衍去見胤兒。”
又轉頭跟蕭湛說道,“長衍啊,你們年輕人之間啊,多多往來,胤兒從小也沒幾個朋友,你能來看他,他一定很高興。我一個老頭子就不跟著摻和了。”
蕭湛心中微微嘆了口氣,心想著:老國公,你可能搞錯了,我跟你們家的胤兒不是那種看一眼會高興的朋友,我怕他看到我會不會一口氣上不來,直接暈過去的那種“朋友”。
“蕭小公子,這邊請,我領您過去。”蘇府的管家蘇福倒是一臉的不茍言笑,只是恭敬地依照蘇國公的吩咐,將蕭湛兩人帶到了蘇胤的住處。
蘇胤單獨的住處,是一方小院。
“風雨不空居。”
蕭湛看了看蘇胤住的院子門口,種滿了層層疊疊的綠竹,一塊不規則的假山石上,赫然寫著這幾個字。
管家蘇福對著守在院門口的小廝說道:“廿五,你去跟公子知會一聲,就說蕭大將軍府中的蕭小公子來訪。”
這名叫做蘇廿五的小廝是這幾天剛剛調到蘇胤院中的小童,來了總統也不過兩天,聽了蘇管家的吩咐,立刻拱手去跟蘇胤彙報:“公子,蕭家公子求見。”
蘇胤身著簡制單衣,披了一身外袍,因為最近這幾天著涼身體虛弱,所以也未著發冠,一頭烏發鬆散著,聽說是蕭家的公子來了,倒是眉目一笑,如同三月逢春:“將蕭公子請去茶亭。”
“風遙,你將東西給我,便在這院中等我吧,我去去就來。”蕭湛吩咐了一聲,便隨著蘇廿五一起進了院子。
蕭湛一臉複雜,前世也好,今生也罷,這還是他第一來蘇胤的宅子,只是一邊走著,一邊竟然有一種隱隱的熟悉之感,彷彿很久以前,自己來過一樣。
蘇廿五將蕭湛領到了茶室便告退而去。
全然不知因為自己的這一陰錯陽差,給他的主人帶來了怎樣的驚異。
蕭湛看著茶亭水榭中,蘇胤身著簡單的白色中衣,可能是因為秋晚的風涼,身上披了一件雪白狐裘,自由鬆散著一頭長發,修長白皙的手指拿捏著一枚墨翠的玉子,淡淡用手指摩挲了一下自己瘦削的下巴,此刻正一臉認真地琢磨著棋盤。
重生後的第一次相見,竟是如此光景。
這樣的蘇胤頓時讓蕭湛的腳僵在了原地,一時間連眼睛都無法挪開,好像一朵煙花在蕭湛的腦海中炸開。
蘇胤?
他怎麼會,怎麼會如此打扮
如盈滿山間的薄霧,又似透開雲霞的微光,看似寡淡卻又明媚。這般矛盾集於一身,還真是謫仙啊。
“子初,你來了,之前那盤棋……”,蘇胤一邊說著一邊轉頭向院中看去。
清涼的聲音從不遠處的亭子裡傳來,讓蕭湛忍不住泛起一陣冷趔,這道聲音硬是將蕭湛給拉回了神,心中頓覺鬆了一口氣,原來他是認錯人了……只是將心放下之餘,又悄然滋生出了一絲不舒服和失望的感覺。
蘇胤待看清來人,一襲黑色的佛頭金絲花銷夾袍,腰間繫著一根玄色師蠻紋的玉帶,手中提著一方紫檀木做的木盒不知道裡面放著什麼。
積石如玉,列翠如松;郎豔獨絕,舉世無二。
來人不是鎮國將軍府的蕭湛又是誰。
蘇胤初時以為自己看錯眼了,一臉不可思議,連帶原本清明的眸子都睜大了不少。
蘇胤震驚了片刻之後,便立刻緩過神來,斂了臉上的驚訝神色,起身,緩步從茶亭水榭中走了下來。
茶亭水榭在一座假山之上,蕭湛看著蘇胤星眸微斂,一步步從假山石上下來,那白皙含淘的面容,略傾著身子,剎那間,蕭湛的腦海中只剩下一句話:
悅澤若九春,磐折似秋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