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矩冷笑一聲,“請問高貴在哪裡?你穿的衣服,不是用植物纖維做的,不是用大自然的元素提取的?難道是你憑空變出來?吃,穿,用,物,哪一樣離得了別的生物,你真以為只靠人就能活在這個世界上嗎?”
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也突然被提醒了。
食物病毒的爆發,所以植物動物的消失,不正是這樣嗎?
答案早就有了。
所以天道說他一開始就錯了,但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理解到這句話的含義。
“我們原本的那個世界真的很好,科技繁榮,高屋建瓴,有川流不息的車輛,還有資訊爆炸的網路,但我們不滿足,一而再再而三地掠奪動物的生存空間。不僅如此,隨著大家壽命的延長,人口基數也越來越龐大,漸漸地超出了自然所能夠承受的最大負荷,於是,以一波人為首,提出了人類基因最佳化改造,但其實就是藉著這個名義,消滅多餘人口,動物也在這個過程中被肆意掠殺。終於有一天,實驗失敗導致大量元素擴散,異化分子飄滿整片領域。我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的存在,但是我可恥地選擇了逃避,因為我發現,這一切的源頭居然是我最愛的親人。”
“我以為自己可以挽回一切,自負地帶著所有人的信任去妄圖拯救世界,但是卻加速了他們的死亡,到最後,誰也沒救下來,誰也沒活成。所以……所以我現在這樣提醒你們,是因為如果你們能夠活下來,我的親人朋友們才有機會重新複活,我拜託,拜託你們能不能放下那些愚蠢的偏見,想想難道真的要看到自己最愛的親人,眼睜睜在自己面前死去,你們才甘心嗎?!”
事到如今,所有的粉飾在事實面前都顯得蒼白,他這樣的一個人,既然無法再取得別人的信任,就只有將自己幹幹淨淨地剖白。
曾經他驕傲自己的機智,善於隨機應對,甚至在白帝縣那樣的幻境中都能脫身,可是現在回過頭去看,卻像個滑稽表演的小醜。
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他在錯的方向上狂奔還沾沾自喜。
這場賭約其實從一開始他心裡就沒底,但最壞的結果他也想好了,如果錯誤無法挽回,那麼作為罪人的他,接受懲罰也是合理的。
他剖心剖肝地說出這番話,但不知道能夠聽進去的能有幾個,他的耳朵沒有聽見聲音,也可能是他的錯覺,周圍似乎陷入漫長的寂靜。
“還剩20分鐘。”天道在提醒他。
盧矩絕望閉眼。
“我的孩子最喜歡小兔子了。但是好久都沒見到她了,我想活著,看她健健康康長大。”
“我的孫孫還在家等我給他買小烏龜呢,這是我答應他考第一名給他的獎勵。”
“我跑貨車已經三年沒回家了,我想回家看看女兒現在的樣子。”
“老公,爸媽還等著我們回家呢。”
……
在這些話語中,越來越多的人動搖,終於有人當機立斷:“把建房子的木頭拆了,給動物們鋪路!”
盧矩睜開眼。
團結起來的力量是迅速的,很快房子被拆成一塊塊木板,丟到了a地和b地的沼澤之間,他們給盧矩松綁。
“抱歉,勒疼了吧。”
這點疼和之前受的傷比根本算不了什麼,只不過那時每次都有羅叔及時治癒,所以他很少受罪。
“你們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
誰知道對方居然和善地拍拍他的肩膀,“開始我們覺得你一直站在一邊,又突然過來,說些莫名其妙地說些話,是個不懷好意的異端,但最後,你坦誠地給我們講了你的世界,讓我們知道了你的故事,而且如果你說的是真的話,我們確實不想死。”
那人說完還笑了笑。
所以是因為坦誠嗎?人與人的猜忌,可以用坦誠消除。這麼簡單的道理,他一開始居然沒有想到。
倒計時15分鐘。
“不好,你們看!動物們不肯過來!”
木板已經鋪在兩地之間的裂隙中,只要踩著木板,b地的動物就可以很輕易地過來,但那些動物顯然是被之前的獵槍嚇跑了膽,紛紛不敢行動,或者說,不願行動。
“閃開,我老家是養豬的,我知道怎麼逗動物。”一個壯實青年走到最前面,對著動物們大聲叫喊,“落落落落落落——”
然而動物們毫無反應。
“搞什麼,對面的野豬都不帶動的,行不行啊?”
壯實青年撓撓頭,很是尷尬地說:“它們難道聽不懂這種口令?”
盧矩說:“這些都是野生動物,家豬能夠聽懂是因為接受了長期的馴化,一喊口令就喂飼料,所以久而久之形成了條件反射。”
“木材人,你有什麼辦法嗎?”
辦法想不出來,外號倒是起得順溜,盧矩腹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