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不煩快速和他對視一眼,笑了,兩人沒說話,默契十足。
這小動作被江其深盡收眼底,令他本就不快的神色越加沉鬱。
不知何時,鄰居琴姥姑來了,她袖著手,老遠就說:“哎呀好多人,好熱鬧,聽說陽仔和陳準相睇了,我來看看。”
琴姥姑環視一圈,瞧見兩個話題人物正笑眯眯並排站著,齊聲禮貌招呼她,笑得越發開懷。
“哎呀,我就說好般配嘛。年紀大了,就愛看小年輕談戀愛哈哈,你們忙你們的,別管我。”
這話一說完,楊不煩感覺到一道極有存在感的目光,正嵌在自己身上。
楊不煩開啟藥品箱,把熒光筆遞給陳準:“等下我注射完,你就給它臉上畫一筆,做標記就行了。”
“行。”
小劉小王和小李找好角度開始拍攝。
楊不煩麻利地擰開伊維菌素注射劑,抽進針筒,又從圈裡提溜出一隻小羊,以人工保定法固定住羊。
江其深戴著口罩,眼神冷漠。
他不小心看見裡面有頭羊邊吃邊拉,一團團羊糞蛋還冒著熱氣,滾在它同事身上,碾出一條屎痕,又輾轉著串珠似的漏下羊床,在屎山尿海的羊糞池裡濺起尿花來。
他想洗手,洗澡,扔掉暴露在這空氣裡的所有行頭。
而楊不煩一無所覺,正拽著羊耳朵,手裡的針頭以45°角紮進羊脖子三角區,她撈了一眼鏡頭,說:“伊維菌素是油性的,需要慢慢推進去,不然羊疼,會受刺激。”
江其深這會兒倒真有點佩服他的舊情人了。
之前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楊不煩能下得去面子,心甘情願幹這種又髒又臭的體力活兒。
然而此刻看她的神情,既無嫌棄,也不驕傲,只是一種認真工作的平和。
那種表情,他也曾見過無數次。
他揉了揉眉心。
反正他是不可能觸控這些充滿病菌的生物體,羶味臭味混合得彷彿毒氣彈,它們不僅會讓人得炭疽,還會讓人中毒休克。
他不可能墮落到失去理智,失去自我意識和體面,去碰這些帶病的物種。
陳準給羊做好標記,跟著楊不煩把羊關回羊圈,他對楊不煩的熟練手法贊不絕口,情緒價值拉滿。
楊不煩被哄得咯咯笑,別在耳後的劉海也跟著輕微搖晃的動作滑下來,擋住了視線。
陳準伸手,很自然地把她的發絲別到耳後,她雙頰微紅,小巧的鼻頭也是,上揚的睫毛閃著碎金的光。
“小年輕談戀愛就是討人喜歡!太般配了。”
琴姥姑起鬨,撫掌笑起來。
下一瞬,她的肩膀被人撞了一下,就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她面前飛快擦過,帶起風來。
等再定睛一看,才見上次開會時那姓江的老闆已經擒住陳準的手腕,很重地甩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