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演奏被打斷,姜昭昭也沒有不開心,她蹲下身,放輕了聲音對小男孩說:“你可以問一下大哥哥。”
小男孩握著姜昭昭的手,走向了陳淮禮,小聲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陳淮禮看向兩人交握的手,須臾,薄薄的眼皮撩起,他笑著答應。姜昭昭把零食分給小聽眾,直到房東阿姨在下面叫小男孩的名字,讓他早些下來睡覺,他才依依不捨地下了天臺。
驅蚊手環的效果還不錯,但總有一兩只耐藥性強的蚊子,悍不畏死地造訪手臂。
演奏提前結束,姜昭昭的手臂塗抹上六神的味道,一聞就清醒了兩分。
陳淮禮擰緊綠色的瓶蓋,忽然開口:“我的性格不好。”
不知道他為何開口說這一句,姜昭昭訝異地看向他。
“你牽著那個小孩的手的時候,我忽然很不想為他演奏。”
沒想到是這個原因,她笑了出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你真的有點小心眼。”但是,能將這種事說出來,也小心眼得可愛。
她沒有當一回事,陳淮禮也起不了半點苛責的心思,她能對他這樣笑著,便是最美好的事了。即使在天臺的時候,他想將那個小男孩扔下去,那麼礙眼。
六神的味道一直縈繞,即使是在睡夢中也無法消減。姜昭昭睡得並不安穩,感覺像被鎖鏈,還是布匹之類的東西牢牢纏住,她夢中呼喊,卻沒有人幫她解開束縛。於是,新鮮的空氣也變得稀薄,缺氧的症狀在夢中尤其恐怖。但好奇怪,即使在那麼難受的情況下,空氣被剝奪的情況下,還能聞到清新的味道。
她猛然驚醒過來,發現自己被陳淮禮牢牢抱在懷裡,他的手臂繞過脖頸,是禁錮的狀態。六神的味道在他手上經久不散,所以能入侵她的夢鄉。
她嘗試離陳淮禮遠一點,但是他的手像是有自主意識,她一離開,他就攬了過來,抱得比原來更緊。
姜昭昭沒有辦法,只能在有限的空間裡調整自己的姿勢,換一個舒服點的睡姿。在被睡意拉扯著進入另一個夢的時候,她迷迷糊糊地想著,陳淮禮是不是很沒有安全感,才會緊緊抓著什麼。
害怕一鬆手,就什麼也沒有了。
後半夜沒有奇怪可怖的夢境,她自覺睡得很好,因為睜眼時,沒有想著再睡一個回籠覺。身邊空蕩蕩的,陳淮禮不在,姜昭昭坐起來,醒了一會神後,掀開被子下床。
不知道是什麼讓她産生的預感,她猜測陳淮禮會在客廳,於是腳步落地時慎之又慎,力求不發出一點聲音,如果能嚇陳淮禮一跳,好像也還不錯。
開門時她也輕手輕腳,大約專職小偷也不會有她這樣的技術了,環視一遍空蕩蕩的客廳,除了她,沒有可以稱之為人影的事物,
她的第六感宣告失敗,緊繃的身體也放鬆下來,想去浴室梳洗一下,又想起是不是應該詢問一下陳淮禮的去向,走向衛生間的腳步一頓,又折返臥室。
然後,在窗外,她看到了陳淮禮。
從沒有凋謝的向日葵旁看過去,他靠在不甚牢靠的,看起來年歲久遠的金屬欄杆上,鐵鏽脆弱地依附在其上,風一吹似乎就要脫離。
淡青色的煙霧漂浮起來,升於上空後消散。素白的襯衫飄起一角,能看到他的腰線,姜昭昭昨天用手測量過,很細,線條是完美的流暢。
他維持著這一個姿勢,很久之後,才直起身。長長的煙灰掉落下來,為鐵鏽增添了一層外衣。
察覺到他的動靜,姜昭昭將臉藏在向日葵後,好在陳淮禮沒有完全轉過身,他半側著身子,拿出一個小瓶子。
白色的瓶身,像是藥瓶。
意識到已經是最好的時機了,姜昭昭拉開窗戶,沖他喊了一聲。
沒有見到陳淮禮驚訝的神情,那小小的藥瓶也被他握著,暫時沒有掉落的跡象。面前穿著白襯衫的人,像極了高中最桀驁不馴的少年,染上一頭漂亮的,但絕對會被師長怒斥的白發,對著喜歡的女孩,不知所措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