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人在暗處,默默地看著她。
可是周圍都是眼熟的工作人員,見不到一個陌生的面孔。
燈光在眼前閃爍,姜昭昭下意識地笑起來,短暫地將這個想法按下去。今天的拍攝還算順利,趁著陽光尚好的時候拍完了全部的服裝。攝影師一邊檢視照片,一邊笑著打趣她:“怎麼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擔心我把你拍醜了嗎?”
姜昭昭擺擺手,猶豫了一會,她問攝影師:“剛剛有沒有其他人過來看拍攝?”
攝影師抬起眼,“其他人?是指什麼?”
這個概念太寬泛,攝影師拿不準。
姜昭昭猶豫了一下,按照自己對於偷窺人慣有的刻板印象,她說:“就是鬼鬼祟祟的人。”
攝影師搖頭,然後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到底是自己的猜想,姜昭昭又看了一圈周圍,對攝影師擺擺手說沒事,就去更衣室換下了服裝。輕薄的布料貼在身體上,像是起了靜電一般,姜昭昭脫下它,換上毛衣與一條寬松的,同色系的長褲,才感覺到失去的熱量緩慢回到身上。
臉上的妝造得到酒店才能清洗,她找出一個口罩,遮擋住面容,避免人們因為發現這與服裝十分不相匹配的妝容,而將目光過多地停留在她臉上。
回到酒店,酒店應該承包了什麼會議服務,大堂內豎起寬大的海報,鋪陳著紅色絨布的桌椅充當簽到臺,陸陸續續有拉著行李箱的客人去簽到。姜昭昭好奇地看了一眼海報,上面是複雜的專有名詞,可能需要讀上兩三遍才能看懂,再下面寫著承辦單位,是一個商業協會的名字。
來不及看清是什麼協會,姜昭昭又猛然回過頭。
那種陰濕的目光,從暗處延伸,緊緊地糾纏在她身上,像是蛇。
姜昭昭沒有發現蛇,也沒有發現形跡可疑的人。她想了想,幹脆沒回房間,就坐在大堂。
客人一個一個地從她面前走過,大堂內劣質的香水味霸道地侵入鼻間很久後,她沒有再一次感受到那種黏在身上的目光。
真的是,多想了嗎?
姜昭昭疲倦地按住太陽xue,起身走向電梯,並決定以後在包中裝上一瓶辣椒水,或者是什麼防狼電擊棒一類的物品。
後來她網購了這些物品,只是在這座城市從始至終都沒用上,那天所感覺到的不舒服的目光,像是真的由於過于敏感産生的錯覺。時間流水一般流淌到月底,姜昭昭正式結束在劇組的工作,她自然沒有和演員一樣的殺青待遇,沒有熱熱鬧鬧的聚餐。她帶上隨身行李,就可以出發到機場,告別這幾個月的跟組生活。
在前一天的晚上,紀停北送來了一條極具當地特色的披肩,花色濃烈斑斕,映入眼簾像是一團火一樣。他對姜昭昭說謝謝她這些天的工作和付出。內容官方,語氣也顯得硬邦邦的。不像是送禮物,倒像是送毒藥。
但姜昭昭總是能想到那日在小花園中的紀停北,所以能夠輕易原諒他那不討喜的語氣。畢竟人只會在極少數的情況下,卸下自己的心防,變成一個柔軟可愛的生物。大多數時候,紀停北都是這個模樣。
她接過了導演給她的禮物,豔麗的披肩都比他會說話,只用外表就輕巧的獲得了她的喜愛。
紀停北見到她彎起的眉眼,像是垂落的花瓣觸碰到消融的春水,泛開的漣漪都是溫柔的。他低下頭,努力不讓唇角往上翹,但就像是咳嗽時捂住嘴,還是會有咳嗽聲溢位來,這種行為遮擋不住,任何努力都是徒勞無功。所以紀停北自己也不知道,唇角到底上揚了幾分。
他只好微微側過頭,裝作在看看手機,言語卻不受控制,從唇瓣開合間吐出。
“下一部劇,我準備做現代懸疑。”他滿心期待地問姜昭昭,“你有沒有興趣?”
同紀停北的合作可以說是愉快的,他的下一部劇戲,姜昭昭自然有興趣。況且他現在導的《大唐異聞錄》,粗粗看來質量也是上乘,姜昭昭憑自己淺薄的經驗判斷,上映時應該也有水花。
她笑著說好,具體合作細節還要看之後公司之間的敲定。
從姜昭昭說好的那一刻,煙火就開始綻放了,在紀停北心底,熱烈的,燦爛的。此時應該有一瓶酒,用來沉湎這令人歡欣的氣氛。
他說出下次見的時候,大約是微醺的狀態吧。
姜昭昭眼下的臥蠶像一枚小小的月亮,她也說,“下次見。”
在紀停北心中,這三個字從這一刻,誕生了最為美好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