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臺上,賀凡真校服袖子挽起,露出的手腕上戴著一款深藍色的老式潛水手錶,裹著白色乳膠手套的修長手指穩穩地握著解剖刀,精準地沿腹中線從恥骨聯合處向上剪開面板至下頜,再向兩側剪開面板,使牛蛙腹部面板完全展開。
他邊操作邊解釋,抬頭的瞬間長長的眼睫毛蝴蝶一樣扇動了下翅膀,俊美的臉一半在陽光下一半在陰影中,容貌確實出彩,只是……他的鼻樑上怎麼突然長了一顆小紅痣!
之前應該是沒有的啊!
難道是自己記錯了
想到夢裡的場景,林夏不由地開始回想對比。
福爾馬林液泛起了漣漪。
陽光斜切過標本櫃的銅制邊框,在黴斑滋生的牆腳投下鐵籠般的陰影。林夏蹲著沉思的冰涼瓷磚上滲出淡藍的菌膜,映出身後頎長扭曲的影子,那影子正伸出長而奇怪的手,想撫摸她的腳踝。
李昊用解剖刀尖劃拉操作臺的聲響讓人牙酸。
“神婆家的小瞎子,幫我把牛蛙腿遞過來,在你身後。”李昊踢了踢標本櫃門,影子倏忽消失。
他不遵守實驗順序,自己把牛蛙的腿切了下來,可能是麻醉不夠,牛蛙肌肉顫動,滑到了林夏身後的地板上。
林夏皺眉,轉頭瞪他。餘光看到被賀凡真固定在解剖盤上的牛蛙發著熒熒的藍光,並且身體彈動不止。她飛快地轉頭回去,卻看到牛蛙正常,賀凡真正在用鑷子和剪刀分離腹部肌肉。
李昊的嘲笑聲從右側傳來:”瞎子就該去特殊學校,撿個東西都找不到。”說著故意把解剖刀往她方向推了推,刀柄上的福爾馬林液體滴在她腕間。
林夏忙躲了躲,李昊校服上沾著福爾馬林的味道,卻掩不住他身上的腥氣。
玻璃標本櫃處傳來細碎的叩擊聲,像是有人在用指節輕敲棺槨,整排日光燈開始頻閃。
林夏剛站起身,後頸忽然竄過一陣冰涼濡濕的物體觸感。
“哈哈!小瞎子,你幹嘛把我的牛蛙腿藏在脖子裡?不會是窮的吃不起肉,準備拿回家給你那神婆奶奶紅燒吧!”李昊將牛蛙腿扔到林夏校服衣領後大笑,黑色的面板下似乎有熒光的菌絲遊走。
而他依靠著的標本櫃中,浸泡在01號缸體裡的連體嬰突然翻轉,臍帶在渾濁液體中蛇行。左側嬰兒的面部融化成蠟狀,右臉卻保持著詭異的微笑,眼眶裡懸浮的晶狀體隨液體晃動折射出星空紋路。
這突然的變化讓林夏整個呆住。
臍帶突然穿透玻璃櫃,纏上了李昊的脖子。
剛好看到這一幕的周幼儀驚聲尖叫。
“幹什麼,不想上課出去罰站!”龐老師的教鞭敲打了桌腿兩聲後突然停止,他的頭猛地揚起,眼眶裡只剩白眼珠,壓抑著嗓子咯咯怪笑。
“龐老師怎麼了?”學生們慌亂起來。
眾人解剖盤裡的牛蛙蘇醒,沒了面板的粉色肌肉上密密麻麻鼓起疙疙瘩瘩的肉疙瘩,然後睜開,竟是血紅的人眼睛,直勾勾如惡鬼一樣盯著眾人張開了嘴,裡面是一層層看不到盡頭的細密如刺的牙齒。
“有鬼啊!標本活了!”
嘩啦啦東西掃落的聲音響起,連全班最膽大的的男生都嚇得跳了起來。
林夏的手抓緊了書包裡裝木偶的塑膠盒子,盒子溫度高得燙手,檀香混著深海藻類的氣息漫過鼻腔,她的指尖不受控地伸向浸泡著畸形胚胎的玻璃罐。粘稠液體潑灑的瞬間,整間實驗室的窗簾被拉得嚴實,房間漆黑。
“操!電路跳閘了?”
“啊啊啊!別咬我!”
此起彼伏的驚叫中,林夏的腕骨被冰涼的手指扣住。那不是人類應有的觸感,更像是沉船裡打撈起的珊瑚枝。
林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跳如擂鼓,大腦一片空白,僵直在當地。
黑暗中響起濕漉漉的腳步聲,有什麼東西正貼著地磚爬行。
“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