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許幻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滑出眼眶,抽著鼻子轉頭對趙書立,“聽見了嗎,我是她姐姐,你不許對我妹妹不好。”
趙書立低頭看喬敏之企盼的眼神,甚至因為怕被拒絕而顯得有點兒惶惑,眼睛和他短暫對視之後又轉向顧許幻。
“等敏之好了,我會帶她出去修養身體,敏之一直說要我去看看她的家鄉,她也好幾年沒有回去了。”話說著,手已經悄悄撫上喬敏之的臉頰。
那彷彿是一道火光點燃了喬敏之精神,身體有百倍的氣力從心底湧出,手從被子裡費力抽出來抓住趙書立撫在臉頰上的手指。
顧許幻突然就哭的泣不成聲,很沒形象地抹了眼淚,為喬敏之也為趙書立。
門吱呀一聲,一個焦急的聲音隨著人影進來。顧許幻看來人,只叫聲“喬叔叔”就讓到旁邊。
病榻上的喬敏之已是笑逐顏開,看到喬維成,小女兒的嬌憨流露出來,似乎忘了身上的傷口,急急地,帶著微微地喘息,“爸爸,書立說我好了就陪我回老家。”
喬維成並未接話,雙手抓了女兒的胳膊,忍了半晌兒,“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媽媽還不知道,怕她急。”
然後抬頭,看趙書立,這回年輕人的眼裡沒有了不確定,真誠地豪不躲閃地和他對視,心裡放鬆,“敏之在這裡麻煩你了。”
顧許幻在喬維成的身後手足無措,就算喬維成對她這個小老鄉很好,很照顧,可這種事情發生了,必然也不是什麼愉快的,心裡做好了被責難的打算。
喬維成看顧許幻端杯水站在身側,心裡五味雜陳。他的一個女兒救了另一個女兒,是天意還是巧合,如果真是顧許幻受了傷,海蘭在天之靈一定不會原諒他,或者會更加怨恨他,只可惜他不能認她,不能像對敏之一樣抱著安慰她,她必定也是受了驚嚇,而且心懷愧疚。
“喬叔叔,對不起,是我敏之才這樣,我……我對不住您,更對不住敏之。”顧許幻語無倫次,歉意像潮水襲來,讓她懊悔萬分。
喬維成接過顧許幻的水杯,溫和地安慰道,“傻孩子,誰會願意讓這種事情發生呢,敏之是個勇敢的孩子,她出手救你受傷,我雖然難過但卻為她的行為欣慰,我不會怪你,敏之也不會怪你。”
“爸爸……我叫許幻姐姐,你說……好不好”喬敏之靜靜地看著喬維成等待他的反映。
喬維成略帶訝異想在女兒的眼睛裡尋出答案,終是未果,轉頭抑制住心裡翻湧的情緒,輕握住顧許幻的肩,“我也當你是個女兒,敏之都叫你姐姐了,我們就更不用客氣了。就等敏之養好傷,大家好好聚聚。”
站在室內一角的裴仲愷囁囁嚅嚅地向前幾步,“大家都累了,我請了看護先照顧敏之,喬叔叔您和書立先到對面的酒店歇歇,許幻,媽叫你回去喝口湯再來。”
這個聲音幾乎立即凝凍了屋子裡的氣氛,趙書立沒有表情,喬維成皺著眉頭,顧許幻神情尷尬。
“謝謝裴先生,我不累,留在這裡陪一會兒敏之,書立你和許幻去休息吧。”喬維成畢竟沒有發作,這個裴仲愷差點兒一手毀了他兩個女兒的幸福,讓他再若無其事地對他,是不可能的。
“裴先生,我也不累,就在這裡了。”趙書立說完看顧許幻。
顧許幻低著頭,腳尖撚著地板上的一點小小碎屑,好一會兒,頭也不抬地說,“我陪著喬叔叔。”
裴仲愷算是熱臉貼了冷屁股,一腔熱忱盡數被踩在腳下,心裡難受,又不能發作。要說他是最窩囊的,老婆都到手了,還是被攪飛了。偷眼看顧許幻,顧許幻就是不抬頭,任他眼睛盯得目眥盡裂。
床上的喬敏之動了動,“你們……都回去吧……我還好……書立……你帶爸爸走……姐姐,你就跟姐夫回家吧……”
那聲姐夫不啻是天籟,裴仲愷灰敗的臉上一下子有了血色,萬分感激地沖喬敏之作揖,然後欣喜地看向顧許幻。
顧許幻卻看向喬敏之,“敏之,你怎麼不恨他?”
“書立……你和爸爸走……我和姐姐說話。”喬敏之的指尖滑了滑趙書立的手,示意他聽話。
趙書立囑咐了喬敏之少說話,和喬維成先出去。
一時間屋子裡只剩了顧許幻坐在床邊的矮凳,而裴仲愷則杵在門邊,臉色難堪。
“我也討厭過裴仲愷,就在那個姓米的女人在那裡罵街的時候,嘲笑他的品味,怎麼會和這樣的女人搞在一起,可還不至於恨,他對你那麼好,我倒是相信他。”喬敏之喘了一陣,稍稍喝了一點兒水,繼續道。
“剛才,書立答應了我,你知道我心裡多激動嗎,跟在他身邊無非等的是這句話,我也就突然理解了那個姓米的女人,盡管我不同意她的做法。對於你,對於魯蘅,得到裴仲愷和書立的愛似乎很簡單,可是對於我們,也許一直就不會有回應,那種無望每天都在折磨著精神。我甚至感激受傷讓我得到了最想要的,這一點算是裴仲愷幫了忙。所以,我不恨他,希望他繼續當我的姐夫。”
裴仲愷已經識時務地半蹲在床前,右膝跪地,抓住顧許幻的手。天知道他三十多歲的人剛才在家被老爹拿雞毛撣子追著打,老媽頭一次沒有攔,還在旁邊煽風點火,說如果許幻不回來,連她都不會原諒他。
顧許幻甩開了裴仲愷的手,只聽一聲慘叫,見裴仲愷身體不穩跌坐在床前的地板上,捧著胳膊叫疼。齜牙咧嘴的樣子,倒不像是裝的。再看裴仲愷擼起袖子揉著手臂,眼裡所見的確也觸目驚心。
顧許幻摸上一道道隆起的紅印,裴仲愷皺著眉頭卻沒有躲。
“怎麼弄的?”聲音是發顫的。
“剛在家挨的打。”現在這個時候還裝什麼豪氣和自尊,能博得同情就行。
手邊正好有雲南白藥,顧許幻低著頭在紅青之處輕輕地抹,一下一下,心裡的怨也被抹平了。敏之已經原諒了他,她的心結終於放下,至於怎麼收拾他,就等這傷好了再說,她一點兒都不介意讓裴仲愷一直穿著長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