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上次等你回家的那個年輕人。”霍華德的記性並不差。
“這件事情我之前並不知道,當然公司的情況我也並沒有向外透露。我想和您先說的好。”顧許幻小心翼翼地措辭,這件事情並不是她和裴中愷裝不認識就可以相安無事的,瓜田李下之嫌,還是說明瞭的好。類似的冤枉和懷疑不是她承受不了,只是敏感性地潔癖和撇清。
“顧,你說了我很高興,我是相信你以公司的利益為第一位的。不要被煩擾,做你該做的事情。當然,我建議這幾天你們還是少接觸的好,對你對他都有好處。”
“謝謝您的提醒,我知道。”顧許幻算鬆口氣,霍華德好記性,東方人長相之於西方人就如同西方之於東方,似乎每個外國人都是近親,霍華德能夠在十幾秒的時間記住裴中愷,的確不容易。
一個簡訊最終沒有發出去,或許是默契,或許是職業道德,整個談判的時間裡顧許幻和裴中愷始終未單獨見面,除了談判桌前的擦肩而過;也沒有打過一個電話,甚至不曾互發簡訊,除了最後談判圓滿結束後收到裴中愷的一個簡訊,內容只有七個字“狗剩兒說想你了。”他已經離開汽車城回到他們共同的城市。那個時候顧許幻正在為第二天的簽約儀式做準備,忍不住笑,“狗剩兒只有被虐待時才會煽情。”被人惦念的甜蜜讓略帶鬱悶的心情煙消雲散。
第二天是兩方企業的最終簽約儀式,據說是要上新聞聯播。喝了兩天茶水,顧許幻終於明白了這次談判的真正目的,其實福克斯和這邊早已郎有情妾有意,只是總得明媒正娶,而且結婚細節總得再好好商量,這談判就是雙方的初期磨合而已,為己方爭取更多婚後的權益。另外一點,談判也是一場戲,國內外兩大巨頭的婚姻自然要造勢,順便為今後的産品做出預先的宣傳效應。
事情湊巧,省裡的經貿廳長恰好來汽車城調研,所以,當廳長要親自出席這次簽約會的訊息傳來的時候,顧許幻明白了整個過程,所謂經濟搭臺,政治唱戲,意不過如此。
天氣晴爽,鳳凰花依然燦爛明媚,媒體閃光燈一片。喬廳長帶著簡單一行到達簽約會場的時候掀起了整個簽約的高峰。霍華德何等精明,自然捧場,給足面子,地方官,日後的衣食父母,政治與經濟的微妙關系他勘破得透。
喬廳長看上去年紀約四十多歲,其實實際年齡也五十出頭,精神很好,不像政府官員,從外表更像個儒雅的文人,沒有一般中年人的謝頂凸肚,應該經常運動,所以身材保持很好,只是偏瘦。簡單的風衣襯了裡面的襯衫和領帶,儒雅的氣質和多年領導的不怒自威讓人不由自主肅然起敬,心生尊敬。
喬廳長致辭後挨個與雙方簽約人員握手,顧許幻在霍華德身後並不需要上前,只是廳長和霍華德握手的時候說了句通俗的古語,“我們是千裡姻緣一線牽啊。”霍華德皺眉頭,不大明白話裡的意思,顧許幻及時上前將拗口的漢語翻譯成英語,霍華德眉開眼笑,居然蹦出兩個字,“緣分。”
顧許幻的譯功一流,廳長聽得出來,不由對外方總裁身後的年輕女子多看一眼,主動伸手過去,“譯得好,形神皆備啊。”
顧許幻握住廳長的手,心裡多少激動,還是保持了職業的微笑,“謝謝廳長誇獎。”
後面早有人把顧許幻的身份介紹給領導,廳長再次深看顧許幻一眼,“小姑娘很厲害,我也學過英語,得向你請教啊。”
到後來廳長居然還留下來參加餐會,這個訊息更是鼓舞了雙方人士。
顧許幻陪霍華德坐在主席,霍華德坐在喬廳長的左側,自然關總在右側,依次下來無不是公司高管,只有她一個年輕女性。可偏偏在祝酒之後的隨意聊天中話題卻落到她的身上。起因是關總熱切地向廳長介紹了小老鄉,其實小老鄉並不重要,關鍵是廳長與顧許幻握手時的一番對話讓善於觀察領導的人有了敏感的猜想,其他人也不過是說句歡迎或辛苦,唯有和小翻譯交流得多。
喬廳長對顧許幻的老鄉身份更顯得關心,聊了蘇城,曲市,吳鎮,魯鎮。話題自然引到顧許幻的家人,被人問得太多,顧許幻面不改色低聲道,父母已經去世。喬廳長感慨無語,最後道,經常回家鄉看看,畢竟是故鄉,總歸是山親水親人親,像他這樣也是家鄉沒有什麼親人每年也總會回去一二次看看故鄉的山水。言語親近,不似敷衍,讓人不免心生感動。
席散,顧許幻陪霍華德告辭。看霍華德等離去,關總笑著對喬廳長說,廳長,是不是想敏之了,這女孩子和敏之長得還真有點像,我第一眼也發現了,您是移情了吧。敏之春節也沒回來?
喬維成笑笑,你什麼時候見孩子想過父母,我們做父母的就是上輩子欠兒女的。
關總大笑,這可不是布林什維克主義的無神論啊。
送霍華德回公寓,顧許幻被司機送到自己的小屋,今天不是週末並不指望裴中愷來接自己,所以也沒告訴他自己哪天回來。開門卻不見狗剩兒撲出來,發簡訊給裴中愷,剛一會兒就有電話打過來。
“狗剩兒大概還在海棠樹上睡覺。”裴中愷低低的聲音傳過來,應該是在公司。
顧許幻想得出狗剩兒的樣子,“你現在倒寵它。”
“有人還說有虐待小動物行為。”那封簡訊著實讓他恨得咬牙。
“狗剩兒委曲求全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管怎樣,感謝你收留狗剩兒。”顧許幻的聲音變得柔和動聽。
“狗剩兒現在可比你有情意。晚上一起吃飯?我去接你。”
“聽起來不錯,可以採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