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問你一些事情,不知道你方不方便?”顧許幻聽著自己蒼白的聲音溜出嗓子眼。
“什麼事情?”依然是不冷不熱。
“關於嶽中的事情,關於我和嶽中的事情,我想弄明白。”
“你想弄明白什麼?電視你也看了,嶽中的事情轟動業界,反響很好。”
“我知道你清楚,所以想問你。”顧許幻堅持。
“你拿了嶽中的紅包就是接受了答案,沒有倒找的。”裴中愷的聲音冷酷無情。
“錢我直接就捐了,或者還要說,我準備離開佳譯,所以要對自己的過去負責。”
裴中愷那邊沉默了片刻,“我現在外地,明天早晨回來,我會找你。”
放下電話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她以為自己可以永遠見不到裴中愷,不再有強迫,不再被輕視,不再被戲弄,可今天卻是她自己找上門去,只為了要一個可笑的真相。可是就是這個可笑的真相她偏偏不能放過去,讓它成為這三個多月來的心結。
顧許幻咧咧嘴,真的可笑,原本告訴自己放棄尊嚴生存,居然還是做不到。
其實在福利院長大,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和其他大孩子爭打,到上學的時候勤工儉學在學校食堂幫廚,穿著打了補丁的鞋子上體育課,很多時候被人罵,被人笑,那個時候就告誡自己放棄尊嚴,只為了生存。還有在高一那年突然被帶到一個形容枯槁的女人面前說這是她的生母,而那短瞬的見面也不過是揭開自己更加不堪的出身。
那時候多想自己就是一個真的無父無母的孤兒,永遠有著溫暖的夢想,而不是現在這樣難以啟齒的醜陋,接受不了的現實讓成績一路下滑。曾經以為尊嚴就是被別人嘲笑衣服破,不懂打扮,其實真的尊嚴是你不能正正經經地在這個世上光明正大的叫人爸媽。尊嚴,自尊,原以為可以灑脫踩在腳底的東西真實慘烈得幾乎想要重生。
真正學會丟下的是那個稱之為母親的人幾個月後去世帶來的震動,從開始的逃避到面對再到回憶,盡管是可數的幾次見面,好像活了一世。帶自己長大的阿姨說得實在,她一定是帶了最痛苦的遺憾走的,誰也不願讓清白的孩子活成這樣。
顧許幻花了幾個月重新理解尊嚴,尊嚴是自己尊重自己,跟服飾無關,跟職業無關,跟出身無關。再後來用將近兩年的時間完成自己的鯉魚跳開始自己的生存和生活。
其實今天才明白尊嚴不過是名聲而已,所謂雁過留聲,人過留名的東西。這個可能是自己唯一可以掌握的清白,而不允許隨意玷汙。
第二天顧許幻續假一天,從早晨等到中午,從中午等到傍晚,卻不見電話聲響起。終於頹然放棄幻想,鎖上房門出來走走。
初冬的天氣,八九點的時光天已漆黑一片,星光可數,月光不明,夜風吹來冷得厲害,顧許幻低著頭豎起大衣衣領,天氣預報說要變天,果然。
冷不防一束車燈射在面前,怔怔地抬頭要避開,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逆著光一步一步走過來,停在面前,伸手拉住她的手腕,“這次是你找上我的。”
顧許幻被拉到車上,暖風讓身體舒展開來,寒冷讓人脆弱,“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那邊突然有事,剛到。”裴中愷靠在駕駛座上伸個懶腰。
顧許幻回頭,“你打個電話可以改天的。”多少是不忍心。
“等你主動找我一次不容易,還是早點兒過來的好。”裴中愷突然覺得有心情揶揄顧許幻。
裴中愷的話提醒了顧許幻今天想說的事情,剛要說話,裴中愷卻打斷,“先吃飯吧,你也沒吃吧。”
不能再說什麼,盡管有那麼多的話憋在心口要問,到了這個關口忍不住壓一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