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中愷怨恨地看裴中愷一眼,他是要看她的難堪,卻捕捉到他嘴角邊的一絲笑,不是嘲諷的,單純的笑而已,顧許幻覺得眼睛有被晃到的感覺。
整個下午裴中愷並沒有再來糾纏顧許幻,顧許幻好幾次想和魯蘅說卻總找不到她。魯蘅是不知道她和裴中愷之間的死結,可這又如何解釋。
最後還是吃了川菜,去的是那個據說宮保雞丁做得超級好吃超級有味道超級正點的的某某酒家,說實話顧許幻沒覺得怎樣,無外乎裡面加了腰果,她不嗜吃辣,所以對川菜不是很有興趣,但魯蘅喜歡,她答應是跟她一起來的,自然不發表意見,再說也吃不了很多。
裴中愷也吃得不多,只是魯蘅兀自興高采烈,她是不同的,在公司裡,由於父親是董事長的緣故她必須表現得格外謙遜,怕被別人抓到什麼讓父親為難,可是在這裡不同,尤其是顧許幻和裴中愷面前,她覺得當他們是朋友,可以卸下面具被看到真實臉面的朋友。
“果然不錯,比我想象的好,在北京這幾天幹脆你倆就陪我下館子吧,一天一個,兩個月怎麼也能把名菜吃個七七八八。”魯蘅倒是好胃口。
裴中愷笑,“可沒那麼容易,好吃的層出不窮,怕你專案完了,身材也就完了。多吃點兒蔬菜。”語氣裡的戲謔,帶著對女孩子的寵溺讓顧許幻心裡不舒服,看來他只對自己是嘲諷和譏笑,只因為她從來不願給他好臉色嗎?如果事情真要那麼簡單倒好了,她不是說過了嗎,不在乎那一晚的無心之過,她不過是天地一粟,自活猶是難題,何苦結怨,她不是心裡當忘記以前了嗎,為什麼看到他心裡還是不說服,她不是看開了嗎,可是為什麼他們的積怨是越來越深。
無味地吃著嘴裡的飯菜,顧許幻有些神情恍惚。
“許幻,飯不對胃口?怎麼還發呆?”魯蘅終於有時間看周邊的事物和人,第一眼就看到對面的顧許幻眉頭輕鎖,只用筷子捅著飯碗裡的米粒,一看便知心情沒有在吃的方面。
顧許幻抬頭,“沒有的。”
“唉,許幻,你喜歡吃什麼口味的菜,你是江南人,是不是隻喜歡吃江南的菜啊,要不明天我們去吃什麼江浙菜、杭幫菜、上海菜什麼的。”
“也不純然,北方菜也吃得慣,只是甚少吃辣。”她的確試著吃過那種北方菜,也在城裡找過那種特色的菜,居然能接受,所以會偶爾從城東跑到南城只為了吃一種口味而已。
顧許幻說話的時候眼睛裡飄著苦痛的慰籍,魯蘅和她平坐沒有注意到,裴中愷怎麼會看不出來,心裡別扭,她為何有如此的表情,或者這一餐飯,這一席話讓她想到什麼,就他所掌握的顧許幻的資料,也不過說她是南方一個福利院長大的孩子,後來透過努力得到今天的一切。北方,應該不會和她扯上什麼關系吧。
那樣的眼神也只是一瞬的事情,顧許幻喝一口茶,已經調整好情緒,若非裴中愷剛才親眼見到那絲表情,也不會相信這情緒外露是顧許幻做的出來的,而且是那種痛苦的情緒,即使是他們第一次發生的烏龍事情,他也未曾見她痛苦,只是憤怒之後發了一會兒呆而已。她還有謎題未解嗎?
裴中愷若有所思地盯著顧許幻,顧許幻已經感受到那道眼光裡的意味,心裡發毛並不抬頭,只是一粒米一粒米地放到嘴裡。
魯蘅吃飽喝足終於有心情看別人,在她眼裡這簡直是舊時戲曲裡公子愛小姐、小姐思情人的一幕,裴中愷深情款款,顧許幻低頭思寐,而她就是那紅娘一個,只拎了紅線將二人拴住。
“我們去pub好不好,一會兒。”魯蘅提議。
“你昨天不剛去過。”不待顧許幻反對,裴中愷提出質疑。
“昨天也沒去,你們走了以後,大家又覺得無趣,正好有人的老婆打電話來催,所以也就散了。後海啊,三裡屯啊,都可以啊,許幻你經常去哪裡?”
顧許幻笑一下,“這個我幫不了你,我從來沒去過酒吧。”話說完就看魯蘅瞪大了眼睛看她,像是看一個中世紀的古董,裴中愷也微偏過頭看她。
“許幻,你真的假的?你到底是不是年輕人?”魯蘅實在驚訝像顧許幻這樣外表時尚的白領麗人居然真的有顆保守的心。
“沒興趣而已。”
“那你對什麼有興趣?”魯蘅窮追不捨。
“我是個乏味的人,真的沒什麼興趣愛好。”顧許幻攪著西米露。
“那就更應該去看看了,裴中愷,任務交給你,帶我們兩個去見識一下京城夜生活。”
裴中愷的確詫異,顧許幻居然從未去過酒吧,這並不在他給她設想的經歷範圍之內,在最生氣的時候,他曾經惡毒地想顧許幻是個調情的高手,擁有美杜莎的美麗和罪惡,有無數男子敗在她的手下。到底是真的,假的,去了酒吧不就知道了嗎?
顧許幻知道魯蘅不會放過她,所以也沒做多少推辭。有過下午一出,她面對裴中愷的惶惑反而少了一些,既然她躲都躲不開,那就索性正面對峙,他想看她的笑話,她偏不讓他得逞。
裴中愷使壞故意帶她們去了一家真正意義上的酒吧,不是什麼清吧,靜吧,聊吧,是有酒色歌舞的酒吧。裴中愷問她倆要什麼酒,魯蘅算是輕車熟路地點了一杯,顧許幻問有胡蘿蔔汁嗎?不光是裴中愷笑了,連侍應生都樂了,只是不好意思讓客人感到難堪,盡量讓笑容保持在六顆牙的範圍內,對不起,本店不提供蔬菜汁。
鼓著腮幫子樂的裴中愷看顧許幻怎麼收場,很快這會是這裡的一個新笑話。
顧許幻低著頭想一會兒,那就麻煩你到外面幫我買一瓶,這裡我不熟。
裴中愷真是相信顧許幻沒來過酒吧的話是真的了,他不能讓她繼續在這裡丟人,旁邊桌的人已經在吃吃的笑,這也是他常來的酒吧,他的女伴的笑話最後也會成為他的笑話,塞了一張百元的鈔票給侍應生,麻煩請按這位小姐的意思來,零錢就不用找了,請先來三杯白水。
等侍應生禮貌地應聲而退,裴中愷回頭看顧許幻,她好像並不覺得怎樣,只是託了腮面無表情地看舞臺上有人歇斯底裡地帶著一群舞者跳舞。
魯蘅忍不住站起來要跟著節奏搖,不盡興,打聲招呼跳到舞池裡去熱身,拉顧許幻去,顧許幻抿嘴搖頭,魯蘅自己先跑了去。
裴中愷看顧許幻對魯蘅的笑臉在她沖入舞池後馬上消失殆盡,心裡的嘲諷又爬了出來,不由湊過去,“你大可不必這樣活著,笑得很累。”
由於酒吧裡各種聲音嘈雜,裴中愷幾乎湊到了顧許幻的耳邊,熱氣吹著她的脖頸,心裡沒來由地著慌,可是又被他的話刺激到。側臉避開這樣的曖昧姿勢,“所以,我沒打算沖你笑。”
“我也沒奢望過,相比你的笑還是你的冷讓人舒服放心些。”裴中愷的話低沉好聽,慢慢道出,身體又前傾,將顧許幻逼到背部直直地靠著靠背,躲無可躲。
或許是聲音太吵,人們說話無不是他倆這樣,頭挨著頭,臉碰著臉,可是在暗影裡就是透著曖昧和糾纏,顧許幻突然覺得別人也是這樣看她和裴中愷,臉熱忙起身避開,“那我們就保持合適的距離。”
裴中愷看顧許幻緊張笑著坐回座位,剛要說話,就聽見魯蘅回到座位上,大大喝口飲料,“哎呀,許幻,你一定要來一下,就當鍛煉了,感覺很不錯,我只恨怎麼沒把芭蕾堅持下來好放開身手跳一跳,你看那邊領舞的跳得多炫。”不由分說,拉顧許幻就走,顧許幻也實在不願意和裴中愷單獨面對面,氣壓太低,也就半推著跟了出去。
看兩個人在舞池裡嘻嘻哈哈亂晃,裴中愷鬆弛地靠在椅子上,說不清是什麼情緒,看見顧許幻他就想去惹她,看她緊張地武裝自己和他對峙,他就開心,而且是上癮的開心。裴中愷想這個女人很有意思,倒是值得玩味,她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看著精明無比,卻總會在不經意間曝出致命點,但是隨著他的攻擊,她似乎不吃最開始的一套,一律冷臉打發,他感覺到了她是在跟他對峙。如果他裴中愷那麼好打發,也不可能在這裡混了。眯了眼睛,好久沒有這麼好玩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