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麼,祝你倆甜甜蜜蜜,長長久久。”語言功能故障的葉紹瑤沒來由鑽出一句。
人來人往的場館大廳,坐著許多等候開場的觀眾,大多是攜親朋好友來的,各有各的話題,沒人在意同樣穿著普通的她們。
“紹瑤,你想聽聽我的看法嗎?”容翡問。
“什麼?”
“關於感情,我不覺得有什麼關系可以長長久久。”
容翡很少和別人提起自己的家庭。
論說親情,應該是世間所有關系中最親密的,她生活在優渥的家庭中,沙發牆上從來掛著“家和萬事興”的十字繡圖。
但自從08年金融危機爆發,每個華夏人肩上多了一座大山,就業、股票、生活質量成為連綿的山頭,說不清哪一個最有壓迫力。
容父的生意失敗,欠下上千萬的流動資金貸款無力償還,夫妻倆從舉案齊眉到分道揚鑣,前後也不過半年。
“這幾年,我爸從來沒有給我發來一條簡訊、一通電話,唯一的號碼成了空號,就像人間蒸發了似的。”
論說友情,容翡從小性格討喜,又有花滑這道光環頂在頭上,收獲的朋友數不勝數。
但有時候,朋友太多也不是一件值得優越的事。
“我見過因為不願aa制而譏諷我裝窮的人,也見過因為沒有獲得獎牌就惡意投訴我收買裁判的人。”
她說,在遇見葉紹瑤之前,她沒想過自己可以 擁有一段彌足珍貴的友情。
葉紹瑤眉毛擰在一塊,手裡的化妝品拿起又放下,她沒想過容翡這個樂天分子也會有如此破碎的一面。
“那張晨旭……”各種想法交織在一起,她有些理不出頭緒。
“我才沒那麼陰暗,”從大門吹進的風讓容翡的碎發搖曳,她的眼睛幹幹淨淨,沒有一絲陰霾,“我只是想明白了,老祖宗說得確實有道理,及時行樂,今朝有酒今朝醉。”
她才不去想明天會發生什麼,只說現在,葉紹瑤是她最好的朋友,張晨旭是她最喜歡的人,她剛拿下國內又一場冠軍,突破了前輩塵封三年的紀錄。
聊天到最後,氣氛反而沒有開始的沉悶,太陽放晴了,這是一場雪後初霽。
“已經一點整了,紹瑤,你的粉底還沒上好。”容翡轉頭看廳裡的大時鐘,正巧廣播通知女單運動員到後場檢錄。
這才是葉紹瑤最倉皇的時候,瓶瓶罐罐塞進小包,卻總有一個成為出逃的漏網之魚,臉上白白淨淨,細看粉底都沒抹勻。
“我就說你需要我。”
化妝是容翡的拿手絕技,兩人匆忙趕路,她依然能穩穩端著腮紅眼影,將每一步都化得恰到好處。
練功房的鏡子一照,葉紹瑤已經是另一副模樣。
“感謝容翡女士不塗黑眼皮之恩。”大恩不言謝,她拋去油膩膩的飛吻。
容翡一陣哆嗦,她的煙燻妝才不是什麼膚淺的黑眼皮。
“對了,我看了公開訓練的錄影,不建議你強行在後內結環三週後接外點三週,大機率會同時拿到降組和fa,得不償失。”好人做到底,教練組催促容翡動身回酒店,給夥伴們最後指導,“季林越的t就沒落成兩次,也讓他別死磕這個連跳了。”
“你要回去了嗎?”
“回隊裡報到,下週gpf花滑大獎賽總決賽),明天就得動身飛魁北克。”
這邊的工作人員也找過來,對方是個急性子,一分鐘能催上好幾回:“葉紹瑤,咱們趕時間,趕緊過來集合。”
……
葉紹瑤在倒數第二位出場,說不上這個位次是糟糕或幸運。
前一位選手是媒體口中的“四小金花”之一,因為短節目”表現力欠缺,屈於她之後。
這是葉紹瑤第一次在現場欣賞到女孩的新節目。
雖然音樂選自老掉牙的《辛德勒的名單》,服裝也和經典的紅黑裙類似,但她依舊保持了高技術難度,用十三歲的身體跳出了全場最難的t。
這是全場目前出現的唯一一個高階三連三跳躍,落冰有些擺刃,但滑行沒有卡頓,整個銜接行雲流水。
馮蒹葭抱著手感嘆:“後生可畏。”
發育前正是沖難度的時候,如果能一直保持技術的上限,發育關也不會太難過。
葉紹瑤沒有專注賽場,她抓緊時間壓開刃帶,一邊商討動作:“教練,我昨天試過上手的oop三週,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