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蔣京津這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趁熱灌完最後一口牛奶,也就冷靜下來。
對應的,傅元初也沒有再說什麼。
前一秒還在雞飛狗跳的空氣,後一秒就平靜下來,生活如果真的有可能是一部電影,詭異彌漫的這一瞬間,應該立馬要有罐頭笑聲響起才對。
回到現實的情況是,這樣的口角似乎不算大事,又坐了一會兒,確定兩個人不會因為幾句話就互相記仇,林女士和顧女士放下手裡的東西,按計劃一塊兒去散步。
而家長剛關上門,傅元初就抬步往樓上走。
“哎,你怎麼就上去啦?”一個人在客廳待著多沒勁,蔣京津想都沒想,就小跑幾步想要跟上他。
這裡的樓梯對她來說簡直和自己家的一樣熟悉,邊走邊用掉最後兩個步數,冰塊沒消完,手機介面出現“gae over”的樣式。蔣京津懊惱皺眉,返回主頁一看,暫時已經沒有生命。
凍結時間裡,她兩步並一步走,試圖跟上傅元初。
這並不算一件很難的事情,雖然周身氣場不對勁,但他走的很慢,甚至比平時逛街或者散步,刻意等待蔣京津的時候還要慢。
慢到,好像是在等待她說什麼。
“你怎麼一直都不說話?”等待遊戲再次載入的時間,蔣京津終於分出心思來,好奇問道。
兩人依舊很慢地走著,甚至還沒有走通樓梯。
傅元初這次倒是沒有繼續沉默,只是回答的很簡潔:“困了。”
“說困還要打遊戲,”蔣京津篤定地決定了他待會兒回房間要做的事情,“我發現你這個人特別不真誠。”
人與人在交往中可以運用的最有效方法之一,絕對是試探。互相試探彼此的三觀原則甚至底線,譬如能接受什麼程度的玩笑,誇張到什麼程度的形容詞,會因為什麼而不開心……
這種試探是天性,卻也能被時間輕易沖淡。
這麼多年的相處,蔣京津和傅元初之間,無論是互懟還是互相誇贊,都習慣用最誇張最頂格的形容,彷彿這樣才足夠。
所以,不真誠這種對別人來說傷害程度或許不算小的詞,在他們之間,其實是理所當然的,放在平時甚至可以被當做對話中的逗號來使用。
但無端的,傅元初今晚就是忍不住要較真。
“蔣京津,咱倆到底是誰不真誠呢?”
“哦莫,吃槍藥了?”
尾音剛落,前方的傅元初突然停住腳步,正在低頭再次檢視解凍時間的蔣京津一時不察,額頭磕在他背上:“幹嘛呢你?疼死了,傅元初你怎麼這樣……”
“蔣京津,你說我不真誠,那你呢?”他轉身,忍不住再次質問她。
遊戲這次需要的解凍時間還有好幾分鐘,正糾結要不要換個模式打,就聽見這聲撲頭蓋臉的質問。
蔣京津也有點不耐煩了:“什麼真誠不真誠的,我不就隨口一說,你不樂意聽就不聽……”
隨口一說。
她隨口一說的話太多,多到他分不清那句是真那句是假,恨不得一句句記下來分析,卻永遠觸控不到哪怕一絲真理。
傅元初自詡理智,快三年的時間,也證明瞭他忍耐力強這件事,但現下明知蔣京津只是火柴性格一點就燃,也一再告訴自己她在感情方面本來就極其遲鈍,可那句“誰要跟他結婚”一直環繞在腦海,一直被壓抑的情緒還是忍不住沖破層層防備。
“蔣京津,在你這裡到底有哪句話是認真的?”他頓了頓,聲音裡有著抑制不住的喪氣。
“你到底怎麼了?我說什麼了讓你這麼動氣?”蔣京津皺眉,試圖認真地分析問題,並且想要先穩住傅元初的情緒,“我們不是好朋友嗎?有什麼事情都是可以好好商量的呀……”
剛才那部電影,傅元初再分心去看文獻、寫實驗報告,因為蔣京津喜歡和人討論,還是不可避免的看進去很多劇情。
劇裡有一對很典型的國産影片喜歡寫的夫妻模式,妻子總是在歇斯底裡地發出質問,丈夫則永遠在詢問“你到底要什麼”。
流水線的故事當然可以套用臉譜,現實中的人類情感卻永遠都無法用公式來計算解答。
理智、冷靜、情緒穩定,一貫是傅元初性格的籠統形容詞。
這意味著他不會意氣用事,不應該患得患失,也不能因為自己害怕而不敢表明,就剝奪蔣京津保持中立的權利——
但形容詞其實常常失靈。
所以傅元初才會轉身,幾乎是一字一頓,又頗為咬牙切齒地說:“誰要跟你做好朋友”
“蔣京津,”關上房門前,他面無表情,補充道,“亂說話是會被抓去菜市場遊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