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教授拍著節拍的雙手頓在了空中。他撫了撫眼鏡,厚厚的鏡片下,眼裡的神色變得越來越鄭重。
小啞巴的臉上始終帶著愉悅的笑容,雙手靈巧又快速舞動著。
第二次變奏,旋律驟然增強。
第三次變奏,輕巧又跳躍。
在左手跑動、右手上行音階的演奏中,這首歡快的《小星星變奏曲》落下了帷幕。
寧東旭第一次覺得,他大概養了只了不得的怪物吧。
孫教授拿起她的雙手,這雙手雖然稚嫩卻修長有力。他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沙啞:“孩子,你這雙手是天生要彈鋼琴的!”
……
寧東旭抬起宋深深的右手,讓她的手背貼著他的額頭。她的手冰涼冰涼的,像是剛從冰水裡撈出來似的。寧東旭有種不祥的預感,這隻手,他大概這輩子都捂不熱了。
過了許久,寧東旭開口了,聲音低沉暗啞,透著無法抑制的悲涼:“孫教授過世之前都不肯讓我見他最後一面。是我毀了他這一生最得意的學生。”
他的聲音漸漸地哽住了:“深深,你打我吧。”
宋深深緩緩地抽出了手,她的臉上無波無瀾,“寧東旭,你真不是個東西。”
她默默地走到客房,鎖上了門。
就像她內心的一扇門,在棍子落下的那刻就鎖上了,再也打不開。
有些錯誤,一旦鑄成,就永遠無法改變。
皎潔的月光如水,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傾瀉了滿地。
————
少女一身白裙,半低著頭彈奏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
修長的手指像蝴蝶一樣在黑白琴鍵上翻飛。
從她指尖滑出的每一個音符婉轉跳躍,都似有生命般,在人的心底蕩起漣漪。
“深深。”
少女轉過身,看到寧東旭的那一刻,眼眸閃著難以言喻的激動與喜悅。她跑過去,緊緊地抱住他。
雖然她什麼都沒說,但是寧東旭從她不停抖動的肩膀知道她一定是哭了。他扔下了行李箱,撫摸著她柔軟的長發,“我在美國的這半年,想我了嗎?”
少女點頭,依偎在他懷中,乖順得就像一隻小貓咪。
“你的胸……發育了。”寧東旭笑著打趣她。
少女聞言,觸電似的往後退了一大步,滿面緋紅地低下了頭。
“我要懲罰你。”寧東旭上前,掐著她紅得快要沁血的臉蛋兒,“懲罰你這麼晚了還不去睡覺。”
少女總是被尋著各種稀奇古怪的理由接受懲罰,知道他想做什麼,緊張又期待地閉上了眼睛。
寧東旭正要吻上去,耳邊又響起了《月光奏鳴曲》。
只是那調子又完全不對,忽高忽低,如同魔音貫耳。這哪是月光奏鳴曲,月光哭喪曲還差不多。
還讓不讓他親了!
寧東旭驚醒,從床上坐了起來。原來是做夢啊……
不,其實也不完全是夢,只是那一次回國,他的身邊就多了一個沈夢。
“你一定就是深深吧。東旭跟我提過你,說你就像他養的寵物似的。你好,我是東旭的女朋友,我叫沈夢。”
這是沈夢對宋深深說的第一句話。就這句話,沈夢就給宋深深定性了,她只不過是寧東旭養的一隻寵物。
寧東旭走下樓,就見寧語寧的小肉手在黑白琴鍵敲來敲去。
“東東,太陽公公都起床溜達啦,你怎麼現在才起床!”寧語寧雙手叉腰,癟了癟小嘴嘟噥道,“真是的,我一個小孩子都懂得早起的蟲兒有鳥吃。”她邊搖頭邊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