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沒有滕衛波也沒有滕靜語的城市裡,一切都能重新開始。
沒有可是,填報志願時她避開北京,報了a大的新聞傳播。
大學四年裡,她被同學們稱為冰山美人,每日獨來獨往,不允許任何異性出現在身邊。
喜歡她的男生很多,卻沒有一個,比應赫優秀,也沒有一個,比應赫有耐心。
他們不會每週踩點陪她坐公交,不會給她寫下成本的筆記寶典,更不會在滕衛波沖上來時挨下重重的拳頭。
在她最灰暗無助的歲月裡,是那束光,陪著她向前。
滕靜言的眼鏡上蒙上了水氣。
彙報廳裡安靜得能聽見窗外松針落地的聲音。
男生字正腔圓繼續打破砂鍋問到底:“那請問學長,真正放棄的原因是什麼呢?”
應赫原本隨意地倚在講臺邊,手臂撐著桌面,姿態放鬆。聽到這個問題後,他直起身,在眾人目光中,修長的手指輕輕握住話筒,邁步走向彙報臺正中央。
有些人,生來就應萬眾矚目。滕靜言在娛樂圈裡見了那麼多一二三四線的男明星,他們接受了嚴苛的形體訓練和專業包裝,也極少有人能與素人應醫生的氣質比肩。
應赫的步伐很穩,皮鞋與地面接觸發出輕微的聲響,在安靜的禮堂裡格外清晰。
“抱歉。”
應赫開口時聲音有些啞,清了清嗓子,“雖然我這個人看起來吊兒郎當,但是我很珍視學業的,這個尹校長能作證,我從未主動放棄保送。”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臺下密密麻麻的學生。話筒將他低沉、鄭重的聲音放大,尾音在彙報廳裡回蕩。
“如果能重來一次,我會堅定地選擇去北京。但世界上沒賣後悔藥的,錯了就得認,我跟自己認錯後就從美國回來了,算起來多走了整整九年彎路。”
滕靜言的心開始鈍痛。
有一把被歲月腐蝕的刀,在她的心裡來來回回地磨。
“每條路有每條路的風景,”應赫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在西中,我見過最美的風景,但美國,對我來說,無異於沙漠。”
說這句話時,他的目光穿過人群,落在某個地方定住。
滕靜言抬眼,對上應赫溫柔的目光。那目光像極了夜空中的大角星,明亮、璀璨、充滿生命力。
眼淚瞬間盈滿眼框。
滕靜言允許眼淚肆無忌憚地流下來。
她很久沒有這樣哭過了,在滕衛波讓她放棄學業憤怒時、在沒錢繳納新學期學費無助時、在劇組被其他演員欺負受氣時、在全網鋪天蓋地黑料麻木時,都不曾這樣哭過。
原來,流淚也可以不是難過。
滾燙的淚水,恰似綿綿春雨,傾注而下,花草叢生。
應赫微微前傾,握著話筒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他停頓片刻,目光掃過臺下年輕的面龐。
“我吧,高中時代自詡聰明,這些年卻活得碌碌無為。”他的聲音有些啞,“今天站在這裡,我沒有什麼成功經驗可以分享。作為一個眼科醫生,就是想告訴學弟學妹們——”
“注意!雞湯來了哦!”應赫虛張聲勢,臺下一片笑聲。
他眼角帶著頑劣的笑,抬起右手,食指輕輕點了點太陽xue,“學弟學妹珍惜眼睛啊,不要用眼過度。”
臺下的學生本來屏住呼吸,結果學長突然來了這麼一句,一起高聲起鬨:“切——”
應赫遠遠看著滕靜言,扯起嘴角,聲音從帶笑變得低沉:“我的大腦做過錯誤決定,但眼睛一直很誠實。眼睛一直想看著的地方,就是要去的終點。朝那個方向走就行了,發生任何事,也不要回頭。”
……
應赫站在原地,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一截手腕。又回答了兩個問題後,尹校長提示時間差不多了,他才松開話筒,金屬支架發出輕微的震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