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漾光把經過都告訴了他,最後補充了一句:“我說的都是事實,看你相不相信我了。”
夏言禮認為,如果秦漾光說的都是真的,那麼這些事件太微妙了,他不能輕易下判斷,就說:“我想我要回去考慮一下。我還會回來找你的。”
盡管夏言禮盡力躲著四人團體,卻還是被他們有了可乘之機,那天四人團體非要誣陷夏言禮偷走了張力的鋼筆,他說那是鑲嵌五色寶石的藍色鋼筆,夏言禮只覺得可笑,他根本連見到張力的機會都盡力被他消除得幾乎沒有了,他盡力低調,還以為他已經消失在所有人的視野中了,沒想到張力還會來找他的麻煩。
張力他們把夏言禮堵在教室門口,要搜他的書包,就算夏言禮書包裡什麼也沒有也不會讓他們搜的,張力他們的理由是:“你天天神出鬼沒,鬼鬼祟祟地,一定是你偷的!”還有,“你如果不讓我們搜你的書包,鋼筆肯定在你書包裡!”
剛巧韓願經過,張力叫住他:“你和夏言禮是室友,你看見他偷過一支藍色鋼筆嗎?鑲嵌著五色寶石的那支。”
夏言禮冷笑,怎麼可能……
“我看見過。”
當天晚上夏言禮拖著一身傷回到寢室,他幾近失控地問韓願:“為什麼你要說謊?為什麼你要背叛我?”
韓願低垂著頭,夏言禮的憤怒好像沒有傳達到他那裡一樣,他麻木不仁地說:“他們說如果我們好好表現換屆的時候我們也能進他們的小團體。”
“什麼換屆?”
“張力不久就可以出去了。”
出去?夏言禮冷笑,他不會讓他就這麼走的。
可是,他現在根本不理解為什麼韓願能因為這個原因背叛他,他問:“難道我沒有幫助過你嗎?我對你不好嗎?”
說完夏言禮愣了,韓願也愣了,他幾乎是帶著一種哭腔說出來的。
夏言禮不習慣和別人吵架,也知道自己忍不住淚水,但是在自己沒有悲傷情緒的情況下是如何說話帶出哭腔的他不知道……
他冷靜下來,問:“所以,你把我當做你的敵人和墊腳石嗎?”
“不是的,如果我能加入他們,我一定不會再讓任何人受到欺負。”
“從一開始就錯了,就算是這樣的理由,你也不該用加入他們的方式……”
“我要怎麼做還輪不到你做主!”
夏言禮很難過,他沉默著站在那裡,沒錯,他這麼想,自己只是妄加揣測,事情的發展有很多方向,或許自己真的錯了,他太高傲,太自大了:“對不起。”
這句道歉不僅僅是對他說的,一次次地打擊讓他疲憊,他不知道還能怎樣信任自己,已經在這種地方困了三年,他沒有能力做出更可靠的判斷,甚至剛剛他對張力惡劣的想法,都在表明他是一個邪惡的人。難道他忘記了祖訓,他忘記了他們是正義忠勇的人嗎?他應該努力去做一個謙遜、善良和禮貌的好人,那本祖訓紅書又一次浮現在他的腦海裡,他鄙視自己就算裝作彬彬有禮也是一個惡毒胚子,所謂他的名字,所謂“言禮”?真是可笑,父親怎麼會給一個家族中變異的孩子取這樣一個名字?他崇拜自己的姐姐,死於護衛家庭的戰爭,在遙遠海外喪失自己的手臂!他也贊揚自己的哥哥,為了榮譽而死!而他這個小鬼只會自命不凡地痛苦尖叫,既不身強體壯,也不武藝高強,現在連判斷都做不準確,他不知道自己這樣一個腐朽敗壞的人還能有什麼作為。
他還記得上次他翻牆出去刺殺秦漾光的後續,秦漾光說:“我很抱歉得知你家族的變故……”
夏言禮迅速而急促地打斷:“能不能別說這個?”說完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問題,又道,“對不起,我的意思是,別跟我談起這個話題。”
秦漾光看著他。
夏言禮說:“如果能讓你感覺好一點,我可以跟你講我做的一個夢,我夢見我回家了,但是心情莫名的低落,我在回家路上的蛋糕店買了點心,我一邊走一邊吃,和之前每一次走過那條路回家一樣,我開始感到幸福,直到我看到我的管家在門外責罵我,又對我冷臉愛答不理,看見門上的白紙燈籠,白絹花和絲帶,地上桌子上的許多紙錢……我的嘴裡還嚼著點心……”夏言禮笑了,他說,“是不是太尷尬了。”
現在的他在自己眼裡就是一個無能的人,而沒有自信則一定會造成意料之外的後果。
他不再想去找張力,“以德報怨”?“寬容”?他天真地想,他能回憶起紅書上的幾句話了,若在以前,是怎麼也想不起來的。紅書斷稿殘篇,前人的文字已經沒有人修葺重編過了,新的文字尚且清晰易懂。那就讓他做一個寬容大度的人。
後來的許多天,韓願常看見夏言禮一個人,臉色蒼白,神色憂鬱,安安靜靜的樣子,他偶爾跟他打招呼,也沒有了之前那種暗暗的活力。
他的模樣乖巧,溫順,令人很放心,他也開始喜歡接近他。
夏言禮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能從少年所走出去。他現在?現在就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熬過去就好了。
那天韓願已經一天都沒看見夏言禮,甚至晚上也沒回宿舍,盡管他總是神出鬼沒的,他也能從餘光瞥見他經過的身影。
他想出去找他,可是教室,廁所,操場,都沒有。他又跑回他的教室,看他今天的課表,然後按著課表一間一間教室找。
晚上的空氣依舊悶熱,已經到秋天了,他經過放體育器械的倉庫,門鎖著,他根本找不到夏言禮,難免想象力豐富了一點,他沒有鑰匙,就把鎖砸開,事實證明想象力豐富往往有奇效。實際上是他在倉庫外面聽到了裡面的響聲,不排除老鼠的可能,他的想象力的確發揮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