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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園焚香
裴府的往生燈將《地藏經》映成血色。明珠跪在蒲團上，看著裴元洛手持香箸撥動爐灰，青煙裡浮出西蜀巫醫的臉。
”施主可要供盞長明燈？”比丘尼遞來的燈油混著屍蠟味。明珠接過時突然掀翻燈盞，滾燙的油潑在對方腕間——人皮捲起的邊緣露出蕭瑟侍女特有的赤蝶刺青。
裴元洛的念珠砸中侍女後頸，佛堂帷幔應聲而落。明珠踩著《金剛經》殘頁掀開供桌，暗格裡西蜀地形圖的硃砂標記，正與顧唯卿劍柄狼紋吻合。
”裴大人好手段。”她將香灰抹在圖紙背面，顯出用夜明砂寫的密信：”三日後子時，沉舟渡。”字跡未幹時，窗外突然傳來重物落水聲。
放生池畔，顧唯卿的暗衛正打撈起纏滿水藻的骸骨。明珠隔著竹簾看見骸骨腕間的銀鐲——正是永徽八年太醫令趙懷恩失蹤時戴的禦賜物。裴元洛的檀香拂過她耳際：”美人猜猜，這池底還沉著多少張嘴？”
申時三刻，明珠在藏經閣找到了母親的手劄。夾在《楞嚴經》裡的泛黃紙頁，記錄著永徽八年臘月裴府送來的安胎藥方。她蘸著香灰塗抹字縫，漸漸顯出”換胎蠱”三個反寫的硃砂字。
”姑娘小心燭火。”沙彌突然出現的身法帶著鐵鏽氣。明珠將手劄貼近燭焰，果然在背面看到血繪的裴府暗道圖。她轉身時”失手”打翻燭臺，火舌竄上沙彌的僧袍——露出的東宮暗衛腰牌，很快在灰燼裡顯出鷹紋。
暮色染紅放生池時，明珠在九曲橋下摸到了玉珏。這是母親大婚時裴府送的賀禮，此刻卻卡在石縫裡，纏著幾縷灰白頭發。她將玉珏浸入池水，陰刻的”永昭”二字竟滲出黑血。
戌時的往生鼓震落樑上積塵。明珠跪在往生牌位前，看著裴元洛將血經投入火盆。火焰吞沒《妙法蓮華經》的剎那，她看清了寫在梵文間的密語——”沉舟有玉扣”。
”施主該添香了。”比丘尼遞來的三支線香帶著鐵腥味。明珠反手將香插進對方掌心，在慘叫聲中掀翻香案。藏在蓮花座下的密匣彈開，二十封未拆的信件嘩啦啦散落，封泥全是蕭景琰的私章。
裴元洛的劍鋒橫在她頸間時，明珠正用燭火燒化第七封信的封蠟。信紙飄落的瞬間，放生池方向傳來顧唯卿的冷笑：”裴尚書好雅興，超度亡魂還帶著通敵密函？”
明珠趁機將玉珏塞進裴元洛袖袋，轉身撲向顧唯卿的劍鋒：”殿下救我！”東宮太子的蟒紋袖掃落她發間玉簪，恰好挑開裴元洛剛摸到的密匣機關——三百支毒箭破空而出，將滿室經幡釘成篩網。
子夜更鼓響起時，明珠在密室找到了沉舟圖紙。羊皮捲上的硃砂航線穿過寒潭密道，終點標著北國狼頭圖騰。她將圖紙貼近燭火，焦痕處顯出的竟是母親筆跡：”此舟載孽，當沉之。”
”美人果然知趣。”顧唯卿的劍尖挑開她衣帶，露出心口未愈的簪傷。明珠順勢將毒粉抹在他劍柄：”殿下可聽過沉舟局的規矩？”她指著圖紙角落的蠅頭小楷：”乘舟者，需斷發為誓。”
五更天的露水凝在船帆時，明珠站在沉舟渡口。裴元洛的白馬踏碎水中月，拋來的包袱裡滾出半枚翡翠鐲。她將鐲子按進行李箱暗格時，摸到了母親手劄裡夾著的玉扣——永徽八年沉在此處的官船，載的正是北國質子棺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