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入宮前,蘇易南迴頭看了看,這個他待了十七年的家。深深吸了口氣,對著蘇府的門口又跪了下去。蘇言立在那裡,凝視著他,手緩緩抬起,揮了揮。
他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起身離去。
“易南。”
他身形一震,停了下來。
蘇言快走幾步,嘴唇動了動,摸著他的頭,微笑道:“易南,爹……我雖然不能再做你父親,但是這裡,永遠是你的家。”
蘇易南重重地點頭:“孩兒知道。”
再一次踏進宮門,他抬起了頭,大步往前走,將風拋在腦後。周圍均是行禮的聲音,雖恭敬卻涼薄。他將被困在這裡,他的父親,卻被厚厚的宮牆隔在了外面。
秦平早已等候在德心殿門前,見他到來,連忙恭敬道:“見過四皇子。”
四皇子,他心中苦笑,這莫名其妙的四皇子,他根本不稀罕!
他抬手,秦平便起了身:“四皇子,皇上在裡面等您。”
他點頭,跟著秦平走了進去。
大殿內,皇帝高高地端坐著,見到他來了,皇帝眼中明顯一喜。
“臣……兒臣見過父皇,母妃。”他恭敬有禮,聲音響在空曠的大殿,一種虛無的縹緲感。
皇帝親自下來扶起他,眼中帶笑:“易南,起來。”
“謝父皇。”他端正地立著,目不斜視。這種感覺與他之前做侍衛統領時,出奇的相似。眼前之人,是皇帝,從來不是一個父親。
皇帝道:“這十七年來,你長在蘇府,朕從未盡過一個做父親的責任,實在對你不住。”
邵音道:“皇上,您並不知情,怪不到您。況且當年之事的始作俑者也已受到懲罰,易南不會怪您的。”她聲音溫柔,在旁勸慰著。她看得出兒子不開心,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皇帝笑道:“寧妃你教導有方。朕知道易南是個懂事的孩子,只是,朕心中總是愧疚。易南,你有什麼心願,朕一定會滿足你。”
蘇易南打量著皇帝,眼睛中倒是帶著真誠,只是不知這真誠有幾分真誠的成分。
他略一沉思,重新跪了下去:“兒臣請求繼續用蘇易南這個名字。兒臣知道父皇是兒臣唯一的父親,但是蒙他多年養育,心內感激,無以為報,請父皇允准。”
此話一出,邵音也變了臉色,忐忑地望著皇帝。
皇帝並未答應,也並未反對,只是問道:“你是朕的兒子,是冀國的皇子,自然應該改姓冀。不過,你所說倒也有幾分道理。”
蘇易南道:“父子血緣是改變不了的,不在乎姓氏。兒臣僅有這一個心願,若父皇答應,兒臣感激不盡。往後時日,自會恪盡孝道。”
他言辭懇切,皇帝又知他是個寧折不彎的性子,略一思考之下,便勉強答應了。蘇易南心中一喜,又叩謝了皇恩。
“清輝後日大婚,如今你又回來了,朕心甚慰。”皇帝笑著說道,“在宮中多住些日子,反正新府邸也要一段時日。”
蘇易南道:“多謝父皇厚愛。只是兒臣仍想去南境歷練一番,之前三個月已經受益匪淺,兒臣不想半途而廢。”
皇帝很是詫異,不由問道:“易南,邊境艱苦荒涼,你可是皇子中唯一願意去的,能否告訴父皇原因?”
他抬頭道:“若是之前,兒臣是單純地想趁年輕闖蕩一番、建功立業;如今既然成了皇子,更要為了冀國的黎民考慮。冀國、李國、大盈三足鼎立之勢已久,但冀國自容太師與容將軍離朝後良將凋零,若真的開戰,必然處於不利的境地。居安思危,有備無患,兒臣願往南境,希望能成良將保家衛國。”
“你這話倒讓朕想到了華容的那句話。”皇帝眯著眼睛道,思緒飄遠了。
聽他提到華容,蘇易南不禁問道:“何話?”
皇帝摸著下巴搖頭笑道:“她當日與華疏前來拒婚,朕也是說了當前的局勢。她竟然同朕說‘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朕當時雖怒,卻也既慚又愧。”
蘇易南心中一動,若不是那日他作死,華容已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