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東捧著那枝釵,再望著雙眼含淚的周菱,不由得心酸起來。
這是他的娘,他的生身之母。從小到大,自己曾經多次夢到母親,但都是模糊的臉。如今,這張臉就在面前,是那麼清晰,卻顯得那麼陌生。
駱東睜大眼睛看著,想將她的模樣刻在自己的腦中。這樣,他就能記住她的樣子,知道自己的娘是何模樣。
“姐姐,你知道嗎,我有娘了。是我的親孃。”駱東心中默唸,他想把這個訊息告訴華容,和她分享這個喜悅。可是,這個娘害過姐姐,她會為自己高興嗎?
駱東的臉上有了些憂慮,望著周菱的頭也默默地低了下去。
“東東,你叫我一聲娘,好不好?”周菱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一直握著他的手,握著他的小手。她只記得當時的他還是一個小嬰兒,手小小的,軟軟的。
如今,雖然還是小,卻已經有了繭。周菱心中難過,她恨自己當初不能保護他,更恨李繼活生生地拆散了他們。
憤怒的眼神轉向李繼,他也正看著自己。
只是眼神空洞,就那麼一直看著。
駱東沒有喊她,並不是不願意。只是這麼多年,他從未喊過這個稱呼。這個字堵在喉嚨,卻發不出來。
周菱以為他恨自己,握著他的手,一下子鬆了。眼中忍著許久的淚終於又落了下來。
她捂著額頭,背對著駱東,肩膀一聳一聳的。
她知道以她當年所犯之事,最終也是難逃一死。即使自己苟活,最痛苦的必然是駱東。東窗事發之日,便是駱東兩難之時。他會和他最依賴的姐姐反目成仇,那麼此生必然會毀掉。
她不會讓那種事發生,她早做好了打算。只要駱東喊她一聲娘,她就願意心甘情願地去死。
只一聲,便足了。
可是,真的竟不可以嗎?
駱東聽著她的啜泣,喉嚨更加堵了,他不想讓她難過,可是卻遲遲叫不出來。
“夫人,您別難過了,少爺只是一時接受不了,他會想明白的。”小芍不忍便出言相勸。這麼多年,即使被杜小梨羞辱到極致的時候,夫人也沒有如此悲慟過。
“少爺,你就喊夫人一聲‘娘’吧,我們不能待太久,否則會出事的。”想來時間也差不多了,見駱東遲遲不喊,小芍著急了。
周菱聞言卻轉過了身,她擦乾眼淚,露出笑容,摸著駱東的臉,小聲說道:“東東,沒關係,你不願意,娘也不勉強你。能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見到你,娘其實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頓了一頓,又壓低聲音:“你拿著這支釵,去取那幅畫。那是娘唯一能送給你的,你交給你姐姐,她會對你好的。”
駱東不明白她的話,但是還是點點頭。
“小芍,此地不宜久留,你帶著少爺出去吧。”周菱攏了攏頭髮,整理了下衣服,微笑著向著小芍說。
小芍一怔,真的就這麼走了嗎?
望著周菱微笑的模樣,小芍一下子跪在駱東面前:“少爺,您就喊夫人一聲吧。她真的,真的一直在等你。”
駱東見狀,緊張地更說不出話了,他張開嘴,卻始終喊不出來。
華容見狀,便掙開蘇易南,裝作剛進來,邊走邊說:“這怎麼牢門都開了,晉城府衙就是這麼關押犯人的嗎?”
蘇易南一把拍在腦門上。都看得如此緊了,終究沒看住。
“這衙役如此翫忽職守,真是要好好教育教育。哥,你說是吧?趕緊看看有什麼狀況。”華容又說道。
這下連自己也暴露了,蘇易南又一把拍在腦門上。
雖然無語,終究還是不失風度地跟了過來,臉上帶著春風般的笑容:“可不是?”
小勺一聽,嚇得臉都變色了。
周菱連忙催促道:“小芍,快帶著少爺躲起來。”
可是這裡一眼看到頭,能躲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