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大家在這片區住了幾十年,誰家不沾親帶故?
宋建軍的母親、妻子就是紡織廠的;派出所其他人也差不多。大家不會主動往外說,但這種不涉及機密的小案件,家人問起總會帶出一兩句。不到一天,就能傳遍整個片區。
屋裡,楊梅弱弱地爭辯了兩句,說她根本不知道李玉燕的事,這事跟她無關。爭辯不過,就嚶嚶地哭了起來。
任誰在外面聽了,都得說葉老太不作人,欺負兒媳婦;又同情楊梅,覺得她可憐,相信她無辜。
她真的無辜嗎?
想起李玉燕的供詞,葉東盛自嘲一笑。
葉東盛很不想回家,但他不可能一輩子不回去。葉老太是他的母親,他有贍養的義務;楊梅肚子裡懷了他的孩子,他有撫養責任。
就算他不想再跟楊梅過下去,但在楊梅哺乳期結束之前,他都不可能離婚。
他深吸一口氣,走進了家門。
“東盛你回來了?”
“兒子你回來了?”
兩個女人異口同聲,說完對視一眼,楊梅捂著嘴哽咽,似乎在極力控制哭泣聲。
葉老太則中氣十足地道:“兒子,你必須跟這狐貍精離婚。這種道德敗壞的女人,我們葉家容不下!”
“東盛,李玉燕的事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又不缺錢,怎麼會跟李玉燕算計著偷東西呢?”楊梅哭哭泣泣地道。
因為前面就哭過,她鼻子紅紅的,眼睛微腫,被雪白的面板一襯,看上去要多可憐就多可憐。
葉東盛疲憊地嘆口氣,走過去坐到桌前:“吃飯吧。”
葉老太和楊梅都僵住。
飯?哪來的飯?
原先葉老太和楊梅誰也不做飯,葉東盛只好請了一個中年婦女來做飯搞衛生,結果沒幾天那人就受不了葉老太的苛責,憤而辭職。
葉東盛只好又請了一個,沒幹幾天又跑了。
最後,葉東盛以答應每個月給一千塊錢家用的代價,請葉老太做飯。
可葉老太年輕時就是隨便糊弄的主兒,什麼東西切好往鍋裡一扔,放點鹽放點油,煮熟就了事。
年紀大了後搬來城裡享福,家裡事從不沾手,全扔給章敏,每天回家兩腳一翹就等著開飯,吃得不順心了還要罵人。
現在再讓她做家務,那就別指望了。
開始幾天還好,她還記得兒子每個月給她一千塊錢。任天天大魚大肉,每個月五百塊錢夥食費也盡夠了,她落得五百塊到口袋。心情好,她還盡心盡力地做了幾天飯。
葉東盛這些年被章敏的手藝養叼了嘴,葉老太做得再好他也吃不慣。但他知道老孃就這手藝了,只要盡心,他也不挑了。腳下的泡都是自己走出來的,日子過成這樣怨得了誰?
可沒幾天,葉老太就不耐煩了,不是把飯做糊了,就是菜做鹹了,而且還剋扣夥食,整桌菜裡都挑不出幾根肉絲。
葉東盛還好,三天兩頭有應酬。楊梅就慘了,吃得兩眼發綠。可她一說,葉老太就罵她不惜福,讓婆婆伺候她還挑三揀四。
最後又是葉東盛私下裡答應楊梅,每個月多給她六百塊錢營養費,這才平息她的淚水。
今天葉老太一個下午都忙著四處吃瓜,好不快活,回來就逮著李玉燕的事罵楊梅。
楊梅聽到李玉燕被抓,整個人都慌了。心神不寧,哪裡還顧得上做飯不做飯?更何況,做飯也不是她的事。
看到家裡冷鍋冷灶,以及兩張無所謂、無辜的臉,再回想起以前,家裡每天收拾得幹淨妥貼,一進門就有熱飯熱菜,在外面喝了酒回家還有醒酒湯和暖胃的燉品,每個月家裡花的錢也都完全可控,葉東盛都深深後悔,為什麼當初要想著離婚。
打電話讓陸家餐館送餐,吃了飯回到房裡,見楊梅依偎過來,葉東盛挪開了身體,決定把話攤開來說清楚。
“派出所所長是我朋友。李玉燕的供詞他都跟我說了。”他直視楊梅,“當初你們是怎麼算計著接近我,又是怎麼打算偷了奶茶店配方去外地開奶茶店的事,我都知道了。”
楊梅整個人僵住,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葉東盛。
“我沒有,她胡說,她是胡說的!”她語無倫次地爭辯,淚眼婆娑。
“你否認也沒用。”葉東盛道,“本來派出所是要找你問話的。因為相熟的關系,他們只是私下裡找了我,沒有像李玉燕那樣當眾上門來找你問話。我跟他們說可以以賠償的形式,跟對方私下裡調節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