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錯之有?”陸生良道。
“少府本是中立,我......”沈盡歡垂眸。
“你要真這麼認為,那才是錯,大錯特錯。”陸生良道。
沈盡歡聞言欲言又止。
陸生良道:“禁庭之內從沒有中立。禦史臺中立嗎?韓家的女兒是皇妃,禮部中立嗎?藺文忠是沈丹青的下部,大司馬中立嗎?他的姑母是張相的堂妹,那些看似各不相謀的黨派,實則步調一致。少府中立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在我想收你為徒那一刻起,少府就站在了帝盟之內,這不怪你,更無需認錯。”
沈盡歡暗嘆一聲,“是。”
陸生良躊躇一陣,蹙眉道:“你最大的錯,就是一開始就對太子動了感情。師父說過,你們可以相愛相守,但他絕不能是太子,感情啊一旦染上權柄,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他是太子,不出意外就是北燕下一位皇帝,你可想好他會給你一個什麼樣的名分。一個當過臣子,被百姓詬病為亂臣的後妃能走多遠,是你重要還是民心重要,換成你又怎麼選。”
沈盡歡將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如若是她,也絕不會長久的容下一個當過臣子、謀心謀權的後妃中宮皇後更是不能。換句話說,她真的成了三千佳麗中的一個,最多是和司徒月一般的下場,狹小的宮苑能將人心磨得比針眼小,她沒有那麼大度。
“徒弟該怎麼辦?”
陸生良下了很大決心道:“我很早之前就上書皇帝,為你指派一門合心意的婚事,等午膳後我再奏請一次,你仍是少府令,男方只要不是權力特別大的都行。”
“師父?!”沈盡歡愣怔,不覺皺起了眉頭。
“這件事我和你爹孃商議過,他們很贊同。”陸生良不看沈盡歡的眼睛,自顧自說著。
“我不願意!”沈盡歡斬釘截鐵道,神色也嚴肅起來,“是您說的,生而為人就要爭一爭,亂臣也好,不擇手段也好,開心就行不是嗎?”
“可你看看你自己,被感情拖累成什麼樣,你這麼多年的夢魘是因為誰還用我說嗎?”陸生良內心也經歷著痛苦,自己何嘗不是愛而不能的悲劇。
“師父我沒有。”沈盡歡道。
陸生良和她對上眼睛,真的一句話說不出。
“那好,證明給我看。”陸生良解下少府監令,送到沈盡歡面前。
“這是做什麼?”沈盡歡似乎料想到什麼,遲疑著不敢伸手。
“從今天起,你當少府監,我退居幕後,讓我看看你如何不擇手段,如何斬斷情絲,如何一手遮天手掌大權。”陸生良仰起頭,等著沈盡歡的反應。
沈盡歡不是沒有想過接手少府監的位置,只是那個時候根本看不到邵塵,滿心滿眼都是權柄,以為擁有了權勢就能幫邵塵。可老天爺給她開了個玩笑,讓她知道心念之人也心念著她,他一個人再次擋住了人山人海。
“不是要爭一爭嗎?不是要隨心嗎?為什麼不敢接?”陸生良濕潤了眼眶,他知道這個抉擇很難,但局勢當頭必須狠下心。
沈盡歡入少府第一次看見這般板正的陸生良,下這個決定很難,她一旦接過令牌,前朝三派便會重新洗牌,少府算正式宣告成為尚書府的依附黨羽,身後是瀕臨破碎的帝盟,唯有少府頂風前進。
可是她不接,結局已經能料想到,一個少府令能做的太少,況且她還不能嫁人,起碼不是現在。
“是不是我接下,一切就順理成章了?”沈盡歡道。
“君臣同心,萬世所望,以達八荒。”
“原來師父當年,是這樣的感受。”沈盡歡緩聲道。
【作者有話要說】
“......璆琅鳴琚,佩玉以趨,韜鋒斂鋩。闢闔坤乾,風霆雲煙,萬世所望。意春當時,左右拱承,日思贊襄。君臣同心,始於一堂,以達八荒......”《太宗皇帝處分手劄禦書贊》宋 岳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