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常安膝蓋泛了酸才聽見一句冰冷冷的“起來吧”。
俞白調笑著走向她:“沈姑娘想什麼那麼出神,連我們這麼大兩個人在邊上都沒看見。”
捫心而問,沈常安面對俞白不止一點心虛。俞白才湊近了一點,她就感覺耳根滾燙。
沈常安直直對上俞白,眯著笑:“府中瑣事罷了,不勞世子殿下費心。”
俞白倒吸一口氣,鍥而不捨預備下一個話題,剛準備好怎麼開口,突然停下湊過來,繞著沈常安走了一圈皺著眉頭:“怎麼一股藥味,你病了?”
沈常安不知為何,腦子裡忽然冒出來吃魚那晚的場景,連回話都磕巴了。
“剛服侍祖母用藥湯,沾上了。”
俞白突然一句話惹得邵塵也投來一束目光。
沈常安沒膽量看俞白…所以果斷選擇看向太子,話裡摻了些試探:“太子殿下是找阿爹議事?”
邵塵目光低了低,隨即一臉不羈地看向沈常安:“沈大人在整理文書,本王就出來轉轉。”
沈常安眼珠子一轉,緊著問道:“不知殿下在宮裡可見過盡歡,她在少府監那兒呆的可好?”
芷兒忙拽了她一把:“姑娘。”
邵塵直勾勾地盯著她不說話。
沈常安曉得自己問了不該問的話,但還是沒有低頭認錯的意思,執意等邵塵回答。
“沒見過她。”邵塵如是說。
沈常安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多少有些沮喪。
自從和沈常安有了生意上的往來後,俞白好像把眼睛長在了她身上,總能見縫插針找幾句話說。
沈常安顧及邵塵在身邊,能用一個“是”回答完,絕對不說別的,搞得俞白反過去看邵塵不對眼兒。
“本王順道來替父皇問沈家老祖宗的安,父皇曾說沈家忠孝兩全,又聽管家說長史夫人也在府上照顧,看來當真沒說錯。”邵塵道。
沈常安清了清嗓子:“殿下過獎,作為晚輩都是應該的。”
俞白覺得她對邵塵的態度真是好過自己千倍萬倍,走過去打岔:“太子殿下真是去一家府上就要誇人家一句,伶牙俐齒的跟誰學的。”
邵塵對俞白微微一笑:“不關世子殿下的事。”
俞白翻了個白眼。
沈常安揚了揚唇角,俞白看到了心裡,也不由笑了。
沈寄儒的婚事辦得很順利,就像司天司的皇帛上寫的那樣,長史府在下半年裡的運氣一直很好。
燕帝派了禦用的太醫給沈恪治病,服了半年的藥後身子骨說是舒服了一大段。
尚書府卻沒有那麼順心。
到八月最熱的時候,唐氏在子時悄然閉了眼,等早上沈丹青去看的時候,身子骨已經僵了。
沈常安知道這個訊息趕去西暖閣時,唐氏已被安置在壽棺裡了。來來往往的丫鬟正往裡面放陪葬的金銀珠寶和唐氏生前鐘愛的東西。
沈月婉嚎啕大哭,完全沒有一點郡主的樣子。哭聲從西暖閣一路傳到前堂中院,聽到的人都免不了跟著傷心。
府裡的老嬤嬤也哭,她們哭的不同,只是拿了帕子躲在門後泣;也不是因著唐氏沒了哭,而是看到“長命百歲”也有盡頭。
停屍的小半個月裡,尚書府眼見之處都是一片縞素。朝堂上有不少官員都來弔唁,也都不是真心來送這位老祖宗,只是想看看熱鬧,瞧瞧人活到八十多歲是個什麼模樣。
大人的看事情的角度永遠清奇古怪,熱鬧看過了,就嘆了口氣走了,似乎是沒看見老祖宗得道昇仙的場景而失望的嘆息。
唐氏熬死了兩個兒子和一個長孫,最後死在了不親的孫子家,裡面又有多少親情。
恐怕在她來尚書府的時候,都已經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麼多重孫子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