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彤應聲行禮,頭也不敢抬地推門出去。
沈盡歡餘光看著之彤如驚弓之鳥的身影,輕笑了一聲,偏過頭去。
她並不想先開口,身子卻微微打著顫,心裡還在隱約賭著莫名的氣。
“娘聽你阿姐說了,你身子可好些了......”夫人試探著,想打破尷尬的氣氛。
看沈盡歡不說話,也低下頭去,笑容漸漸消失:“阿孃知道,你怪我。”
是怪你。
怪你生養了我卻不分我一絲關愛,隨心讓自己開心。
怪你寒冬天從沒編制一件線物。
怪你總喜歡不辭而別。
怪你將我練出了如此剛強的性子,如此像你。
“阿孃本就沒問過歡兒什麼,這次也不必了。”
沈盡歡也不知哪來的火氣,打心眼裡想好好諷刺她一下。這種邪惡的念頭在話說出口後就後悔了,內心還是想聽她說話。於是一把卷起被子抱在懷裡,試圖在溫暖的被子上尋求一點安全感。
“我是你娘,你是我生的,我不問你誰問你?”
沈盡歡以為自己對李靖瑤可以不以為意,奈何這話剛入耳,腦子一熱忽然酸了鼻子。
“我和你爹在江南得知你出了事準備動身回來,可江南總督府的人派人早早掛起了巾幡,若當場離開必定有違承諾,所以留了幾日,阿孃每晚都不敢睡,生怕府裡傳了你什麼信兒來......”
李靖瑤愧疚地看著窩在那裡抽泣的女兒,伸在半空中想去安撫的手終究是沒落得下去。
“歡兒真的......這般討厭阿孃麼?”
沈盡歡從小到大當著李靖瑤的面喊她阿孃的次數,十根手指頭可以數過來。
倒不是不樂意親近,而是李靖瑤壓根沒給過她機會。
沈盡歡驟然想起她前世不願顧及她毅然決然自刎的那個背影,鼻子更加痠麻起來。
那些現在的李靖瑤自然是不知道的。
沈盡歡吸著鼻子,不想讓李靖瑤感覺她的傷心難過,但好像沒有用,一吸鼻子便能聽見清脆聲音。
李靖瑤嘆了口氣,眉宇間繞上一縷憂思。向來出生將門的兒女,都想過上獵鷹那樣自由自在俯瞰江山的生活,可偏偏造化弄人,一眼相中的乘龍快婿是個政客,書香門第百年家業,給不了她一世一雙人的承諾。
她的耐心,在這深宅裡消磨殆盡,沒有野心,沒有激昂。
她不想再這樣沒有自我,也不想被無子無德的道教再折磨,不想為府裡府外的瑣事煩憂,也不想被剛出生的孩子束縛。
也不想讓自己的孩子葬身在條條框框的束縛之下,故而對沈盡歡放肆不管。
“阿孃......是個自私的母親,但阿孃確實想讓你開心。”
李靖瑤在江南收到沈盡歡中毒的訊息的時候,驚慌失措不是一點半點,但已經想到會有這樣的局面。她本尋思再怎麼樣,她是娘,作為女兒自然會理解她,可現在看著卷縮在那裡的孩子,心裡的那些委屈變得一點都不委屈,甚至自己都覺得自己自私。
原本準備好的說教,脫口而出變成了道歉。
“阿孃一直念著歡兒,歡兒不要怪阿孃好不好。”
“原來是想讓我開心麼”沈盡歡十分困惑,“那你這法子可不是很絕妙。”
沈盡歡挪起身子挨著李靖瑤,李靖瑤被這一靠慌亂了一下,但還是順著沈盡歡的姿勢抱住她,心裡一下安穩下來。
“以後別丟下歡兒不管好麼?”沈盡歡算是真的妥協了,她的那些驕傲在換取親情的時候根本一文不值。
“說好了,就原諒阿孃。”
“好!”李靖瑤定定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