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如此謹慎知禮的人,絕對不會因著交情壞規矩。
沈盡歡幹脆彎下腰硬拉起她道:“阿爹阿孃外出佈施,祖母意在接風洗塵好讓阿爹回來看著大家開心,要是大家都新衣加身唯有傾蘭苑舊衣相迎,豈不是讓阿爹覺得大家欺負了姨娘和二姐?”
何氏忙道:“櫃子裡還有未用過的新布,不敢讓大姑娘置辦改明兒我親自縫做兩件。”
沈盡歡眼珠子一轉,“自己做傷神又傷身,交給綢緞莊多好。”
盆裡的炭火燒的噼啪響,沈盡歡好不容易說服了何氏,等見到沈傾寧卻被其冷落在房廳裡。
桌角上的一筐針線還沒收拾,沈盡歡順手拿過端詳起來。針針腳腳都細致到位,一枝雪中臘梅精巧的落在白絹上。
沈傾寧的女工向來很好,只是人無長心,好比籠中雀。
“杜鵑竹裡鳴,梅花落滿道。”
沈盡歡小唱了《樂府詩集·清商曲辭一》的一小句。
“當我這是秦楚樓館?都開嗓唱小曲兒了。”沈傾寧一副睡容掀著簾子就走過來坐下,一臉戾氣。
“那二姐豈不是樓館裡的老鴇?”沈盡歡回懟一句,惹得沈傾寧直翻白眼。
沈傾寧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邊吹著熱氣邊問:“幹嘛來了?”
“來問你的身長尺寸,明兒個和阿姐給你做衣裳去。”沈盡歡笑道。
沈傾寧睨了她一眼:“你自去問喜兒便是。”
沈盡歡篤定沈傾寧在生她的氣,故意起身準備離開,又聽得那強硬的語氣。
“衣裳什麼我是不打緊的,你去趟南街的書坊替我尋一個叫江餘的江南先生寫的詩詞典賦回來,要是不能就算了。”沈傾寧脆生生道。
沈盡歡納了悶,坐回桌邊問道:“你何時喜愛看詩詞歌賦了?”沈傾寧暴躁無常哪是看書的料子。
“你管我,我就想看。”杯子裡的水濺在沈傾寧手背上也不躲,抬手輕撒往沈盡歡臉上。
沈盡歡靈巧地避過去,坐直身子調笑:“好生奇怪,惹得我倒想瞧瞧這位江姓先生的文采了。”
沈傾寧漲紅了臉,氣急敗壞道:“我是因著你才被關禁閉的,你不補償我還好意思笑!”
二人看著是在打鬧,實則沈傾寧還是掏出帕子替她擦過額角的茶水。
“是是是,我連累了你,說什麼明兒個都得尋來書冊。”沈盡歡順著沈傾寧的心思道。
沈傾寧轉身毫不客氣地對喜兒道:“送客。”
外頭風著實大,喜兒從偏院多拿了一件鬥篷給沈盡歡。
沈盡歡打量了喜兒一會,終究是問了:“二姐為何點名要江先生的書?”
喜兒為難了一下,小聲道:“夫人寫了家書給姨娘,說請了江南有名氣的江餘先生給二姑娘做老師,估摸著她想先了解一下這位先生吧。”
原來如此。看來何氏將沈傾寧軟禁也不全因為她犯了錯,而是要下條框子。算算沈傾寧的年紀,也是差不多到蒙學的時候。每家姑娘到及笄前都要多少學點東西。一般人家只給嫡出的孩子請老師,庶出的就找個嬤嬤教教女紅女則。尚書府再這點上十分開明,不管嫡庶都要請老師開蒙。沈盡歡上一世當了女官,師從少府監陸生良,直到入少府前也沒見有這江先生的戲碼。
沈盡歡邁出院門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