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無需太多,幾娟袋便足矣。”
摘梅時,二人不約而同地揪著同一棵樹摘,也不說話,整片梅林寂靜得只餘鳥啾蟲鳴。
陸清洛覺得氣氛略有些怪異,決心打破這份寂靜:“換棵樹吧,它都要禿了。”
姜醴偏過頭看了她一眼,微微嘆口氣,換了一棵緊鄰著的樹:“聽張縣令說,陸姑娘也是長安人士?”
陸清洛作為空降者,最害怕別人問及過往,只糊弄著說自己是商戶之女,父親兒女眾多,因而捨得放自己到宜和城來,末了還要想著法子轉移話題,問姜醴從前在長安是出身哪家、做的甚麼官。
誰知姜醴也沉吟片刻後才說自己是京郊一戶農家出身,運氣好中了舉於是做了個小官。
他這般明月清風的人實在不會說謊,陸清洛一眼就瞧出他的隱瞞,奈何自己也不是什麼裡裡外外都敞亮的人,也追究不了。
二人各懷鬼胎地在一起摘梅,不再談長安,只時不時談幾句學生們的學習問題,不知不覺間帶來的娟袋已然裝得差不多。
“這些應當夠了。”陸清洛掂量掂量手中的娟袋,抬頭對著姜醴笑,“今日多謝姜公子了。”
姜醴呼吸一滯,有些僵硬地將手中娟袋交予陸清洛,嘴上卻一如既往得靈活:“舉手之勞,莫須言謝。”
——
二人從東郊往城中走去,陸清洛手上拿著香氣四溢的娟袋,興沖沖地與姜醴描述自己做蜜漬梅花的法子:“是從《山家清供》中習得,將白梅花肉用雪水一浸,醞釀一宿,之後再用蜜漬之,明日中午我要和學生們一同做這道菜。”
姜醴今日興致很高,罕見得就她的話繼續話題:“姑娘時常這般帶學生進廚房一同做菜?”
“這是寓教於樂的法子,吃食不止於吃,文人墨客常常為此吟詩作賦,叫他們經歷製作、享用的全部過程,再教詩,領會的比學館上快許多。”
“實乃巧思。”
還未談盡興,應當分別的路口已在眼前,沉默地磨蹭了一會兒,陸清洛見姜醴未說話,自己先抬頭對他訕訕一笑:“今日就到這裡了?”
姜醴也淺淺一笑,清新俊逸得陸清洛心微微一顫:“依陸姑娘所言。”
見姜醴的衣擺消失在拐角處,陸清洛轉身往家中方向走去,沒走幾步,隨從的小廝忽然道:“哎呀,公主,方才我落了袋白梅在坡上,能不能……”
陸清洛笑話了他一句,準他溜回去拿來,自己在原地等著。
小廝便陪著笑邊往回溜去。
天色漸沉,背光的巷子彷彿已至黑夜,早春的寒氣從地面慢慢升騰,纏得人直打哆嗦,陸清洛將妃紅的披風攏了攏,雙臂抱於胸前,企圖暖和些。
小廝奔跑的腳步聲遠去了,周遭靜得滲人。
倏地,一陣窸窸窣窣聲從身後傳來。陸清洛以為那是風吹過草木的聲音,可片刻後,那聲音由遠及近,愈發明顯,仔細聽像是衣料摩挲與踮腳走路的聲音。
再沒有警覺性的人也聽出些不對,陸清洛喝道:“誰?”
正欲轉頭時,脖頸上傳來一道冰涼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