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食鋪也不開張,紅珠便留在家裡休息,尋了個程文涵不在的時候跟李氏說了朱伯修那兒的事。
李氏有些疑惑地說:“你爹的書?我記得倒是留著了,只是裡頭有沒有他手抄的那些書,可記得不仔細了。那時候亂糟糟的,搬到這裡地方又小,真不知道漏沒漏下。”
紅珠笑道:“娘,我還不曉得你麼,那可是我爹的東西,就是咱們的東西全扔了,也得留著我爹那些東西。”
李氏也是一笑,神色有幾分羞惱,“胡說什麼呢?你爹那麼多東西,全搬回來多兩間屋子也放不下。”說著卻又問起來:“伯修說了,若是借給他你爹的書,他就給文涵去書院的事幫忙麼?”
紅珠道:“說是那麼說的,到底如何,還得看看呢。”
就是如此李氏心裡也覺歡喜了,只道:“即便不能結識好的先生們,往後有伯修領著,文涵也能更好學習。”
紅珠便笑道:“娘,你這話是覺得文涵肯定能考上了?”
李氏瞪她一眼,道:“別拿你弟弟這事玩笑。”
紅珠記得朱伯修先前說話那情形,還是有些疑惑,便問:“伯修哥說要借走……可那些手抄的書沒什麼不妥吧?”
李氏一愣,嘆了口氣,回道:“有什麼不妥的。是就是你爹很寶貴的東西,他那時抄得很仔細的……可再寶貴,也是幾本書罷了,比起你弟弟的事,我還不曉得什麼重要麼。”
紅珠一想也是。
李氏不說話了,回頭就開始找以前收起來的東西。因著這幾日都在收拾東西,屋裡很是凌亂,許多箱子這時再找都不容易,就是李氏也翻了一會兒才將那舊箱子找出來。
“在這呢。”李氏彎腰下去想把那箱子從床底下拉出來,可因著箱子重,動起來很是費勁。
紅珠連忙過去幫忙,一開啟了箱子,險些就被那飛揚的灰塵嗆住了,趕緊轉身往外開了窗門,咳了兩聲,抱怨道:“娘,這屋子越收拾越不能住人了……”
李氏捂著嘴,彎腰下去往箱子裡一看,嘆道:“全是你爹的東西。”
紅珠見她神色有些怔忡,曉得她是想到舊日的往事了。她娘李氏不是個書香門第出身,但到底家境富裕,幼時因著親孃還在也過過幾年清閒閨閣日子,詩書是不精的,但也識得幾個字。
紅珠瞧見她那模樣,忍不住笑道:“娘,那時你嫁給我爹,有沒有紅袖添香……”
李氏伸手拍她一記,“又胡說!一個姑娘家,開口就是這些話,還打趣你爹孃?”
紅珠大笑,躲了開去,只道:“行了,我看就你收拾,怕是一天都不能夠,我來找吧。”說著就過來看箱子裡的書,一本一本地翻找著。面上一些是時文試集,還有詩句散文的閒書,紅珠似乎也沒有他爹看這些閒書消遣的記憶,好奇地拿出來看了看。
有一本詩集旁邊還有程桂棠寫的小字批註,紅珠摸著上頭的字,笑道:“我爹寫的字還挺好看。”再往後翻了翻,卻見著兩頁灑了些墨跡,上頭還寫了個很醜的“紅”字,她一愣,笑了笑回頭問她娘,“這……不會是我寫的吧?”
李氏偏過頭一看,也笑了,“哪裡不是,那時你小,就喜歡在你爹的書畫裡上胡寫,我跟你爹藏都藏不住……有時候我看你爹惱得不行了,還怕他忍不住罵你、打你,好幾次你自個也曉得闖了禍,害怕地看著人……沒成想一會兒你爹又氣消了,抱了你來逗,讓我真真不知該說什麼好。”
紅珠聽了這話更有興致去翻找她爹的東西了,再往箱子裡一看,卻瞧見一大疊書信,被她娘用一小根繩子好好地綁著。她解開繩索,看著那些信封,多半是往日跟程桂棠交好的友人寄來的信,從十幾二十年前開始,斷斷續續的……
“娘,這都是我爹收的信?”紅珠問,想起一事還問:“娘,記得我爹去時,似乎也沒幾個友人到場……”
李氏嘆了口氣,“你爹那時候太突然了,我又沒經過這樣的事,顧得了這頭就顧不住那頭了……雖找了人報喪,怕是也沒通知齊全。”
紅珠點了點頭,隨意尋了一封信拆開一看,嘆道:“看,這信還是嶽州那兒寄來的,就是娘找了人通知,也來不及了。”
李氏皺了皺眉,只說:“都是你爹的信,也沒什麼好看的。”
“娘,我想看看我爹是個怎麼樣的人。”紅珠笑,回看她一眼,想起道:“娘你這麼久都沒看過麼?娘,我們都搬家了,若是當年斷了訊息,如今也沒能聯絡上了。看一看這些信,說不得還能找到我爹當時的好友。”
“人都去了,找到又如何?”李氏神色黯淡下來,“我們這麼個光景……”
“娘!你這就不對了,我又不是為了求人什麼,不過想著說不定爹的好友不知底細,見我爹沒回個信,還一直記掛著擔心呢。”紅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