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後,每當想起那天下午,我仍然會感到身體內一陣陣強烈的悸動。
那是紀元9102年,漫漫黃沙已經覆蓋了幾乎整個星球,除了3000萬白星人生活其中的大城,黃沙中只剩下一小片冰原還在中苦苦掙扎。從大城出發,徒步穿越黃沙,到那片冰原上去接受洗禮,是每位白星戰士必不可少的成人禮。來去要花上很長時間,路途十分艱險,每年都有人死在路上,但每一個人都毫無怨言。按照我們的傳統,沒受過洗禮的白星人,畢生只能從事低等級的打雜工作,永遠也不能成為合格的戰士,也永遠得不到他們從小就渴望的榮譽。
大祭司離群索居,獨自住在那片冰原上。聽說他住的地方是一棟石頭砌的小房子,小房子半埋在地下。多年來,除了為戰士施洗,其餘的時間,他就在冰原上苦苦思索關於未來的所有答案。他一定還沒有找到,不然他一定會回來的。
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到那片冰原上去過了。“元宇”1不贊同這些古老的做法,儘管它並沒有明確頒佈禁令。或許是因為它知道,五年之後,那片冰原就會徹底被黃沙淹沒,大祭司也不會找到他苦苦思索的答案,到那時,這些古老的傳統自然會停止。
那麼大祭司呢?到那時,他會尷尬地宣佈失敗,並灰溜溜地潛回大城嗎?我們的新戰士還會接受他的施洗嗎?其他那些古老的傳統還會延續嗎?
嗯,“元宇”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思考,在它看來,這些都是小事,無需為之分神。身為白星七大元老之一,五年之後我們新一批戰士們到哪裡受洗,不正是該由我認真考慮並提出完美解決方案嗎
窗外,一圈圈鱗次櫛比的白色金字塔背後,就是越來越高的沙丘,我望著這黃白分明的單調景像,心裡面不僅泛起一絲苦澀。在我小時候,白色的大城之外,還有大片蔚藍的湖泊與碧綠的叢林,紅得如同火焰般的翼龍不時從樹尖上掠過,驚起一群群美麗的飛禽,它們的鳴叫回蕩在金字塔尖,就像散落下一串看不見的五彩寶石……多少代白星人沒有見過這番美景了?當然,這些也不在它的思考範圍之內,有多少白星人利益攸關的大事需要它操心,至於風景,還遠遠排不上號呢。
“大人,21號將軍求見”,守衛在門外輕聲報告,打斷了我頗有些不健康的的酸楚思緒。
哦?我稍覺有些奇怪,21號將軍?他這時不是應該在地球嗎,怎麼突然回來了2?我們和藍星人的那場戰爭結束了嗎?我怎麼沒有聽到一星半點訊息呢。
“請他進來吧”。我離開窗前,坐到房間中間的那圈椅子上。這裡顯得不那麼正式,我更喜歡面對面的交流。
“尊敬的元老——”,他走進來,準備開始那套將軍面見元老時冗長的禮節。“不用了”,我擺擺手,“請坐吧。”
他小心翼翼地在對面坐下。在我沒開口說話前,他是不能開口的。我仔細觀察著他,他坐得筆挺,表現得很正常,探測不到任何思維波動。
“戰爭進行得順利嗎?”沉吟了片刻,我問他。
“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
“哦,不錯”,我隨意點點頭,“辛苦了。聽說你弄出了一塊黑布3。”
“奉獻和犧牲是終極目的大人”。他依然坐得筆直。
“每一個白星人都是這樣”,我勉強回應道。“還有什麼新訊息嗎?”
“我們弄出了一塊黑布”
“黑布?對付藍星人的?”
“某種意義上是的它出乎意料地強大”
“具體來說?”剛才在窗前站得太久,腿有些僵硬,我輕輕地捶著它們,同時儘量讓自己對他的話表現出些許興趣。
“它能自我生長藍星人對它毫無辦法”
我不僅暗自搖搖頭。這些年來,類似這種話聽得太多了,“藍星人毫無辦法”“藍星人對此無能為力”“藍星人即將因此滅亡”……諸如此類的說法層出不窮,但最後被證實,它們不過都是一些低階術士急切想證明自己的胡言亂語,有時連將軍們也會深受蠱惑,而據我所知,藍星人至今還活得好好的,除了我們給他們製造的一些小麻煩。
但我知道,21號從來不是這種人,他的理性一直非常堅定,這是被一次又一次考驗證明過的。難道,他在地球呆得太久,人也變糊塗了?
“然後呢?”我決定再給他一分鐘。如果他是想來推銷那塊黑布,那就禮貌地結束這次會見。大城裡還有很多高等人願意聽他胡說,就讓他去找那些人吧,我可是已經聽夠了,對此絲毫不感興趣。
“10年之後它將籠罩整個地球”
“哦”,我微微點點頭,懶洋洋地看向窗外。如果他說得是真的,那可有點可惜,據說地球進化得還不錯,幾乎都快要接近π星級了。
“但這與我接下來要說的無關”。他突然起身,走到我身邊。這個舉動讓我有些吃驚,又有些不滿,“坐下說”,我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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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安全嗎”,他仍然站在離我很近的地方,把這句話用密語傳遞給我。
“偉大的理性無處不在”,我苦笑著用密語回答他。其實在現在這個年代,我也不確定一個元老的家是否足夠安全。
“我得到這個了!”他突然莫名興奮起來,思維顯現出強烈的波動。
“什麼?”我不禁坐直身子。他得到什麼了,以至於思維波動仍然那麼強烈?強烈到連我都受到了感染。
他默默地對著我,漆黑的臉屏上,浮現出一個半眀半暗的十二芒星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