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看他一眼,低聲道,“你我都要活著,我還有許多話,要同你說呢。”
夜風中,兩人目光交彙,默契點頭。
下一刻,廣安公主擦去面上沾染的血跡,又變成那個清秀瘦小的小太監,率領那支假冒的黑甲軍,悄然踏入了那道廢棄的角門。
夜色如墨,皇宮重重宮牆仿若沉沉壓下的巨石,將這漆黑皇城籠罩得滴水不透。
風穿過琉璃瓦簷角,拂動起一串串搖擺不定的白燈籠,將光火搖得忽明忽暗,似有無形殺氣在悄然遊走。
廣安公主一襲青灰太監長袍,身形纖瘦,在夜色中行走得尤為沉靜。
她走在沈雲朝身前,指點著熟悉的路徑,一行人皆換作黑甲軍裝束,緊隨其後。
每當前方隱現火光與守衛人影,她總能提前片言只語,帶他們穿過暗道偏殿或繞道宮牆,避開所有巡邏的守衛與暗哨。
“前方是承乾門,繞過去有一段偏僻的禦溝,可以從禦花園小徑通向長春宮的後牆。”廣安公主低聲向沈雲朝耳語,聲音雖輕,卻篤定有力。
沈雲朝微點頭,目光緊緊注視著她的背影。
他本以為自己帶來的是一支隱秘奇襲的軍隊,卻未曾想,是她在以一己之力,帶著他們在死局中撕出一道縫隙。
就在穿越禦溝的那一刻,遠處兩名黑甲軍巡邏而至。
“站住!”巡邏人高聲喝令,火把一晃,照亮了隊伍的面龐。
廣安公主神色不動,立刻上前,喝斥道:“你們巡邏竟敢攔我?我是太子殿下的近侍,受命護送秘藥!德妃娘娘病情突變,急需人手護衛,怕有人趁夜不軌,若耽誤了大事,你們擔得起麼!”
兩名守衛對視一眼,見她一臉傲然,並未敢輕舉妄動,又聽她提及太子、德妃,頓時疑竇更甚。
“可曾有太子的手令?”
廣安公主一挑眉,冷聲道:“你們在這攔著我不放,不如自己去軍機處問問!誤了德妃娘娘的病情,太子殿下怪罪下來,要你們人頭落地!”
兩人心中一慌,又見這小太監身後皆是精銳的黑甲軍,滿面肅殺,如今在這宮中,除了太子近侍奉命行事以外,又有誰能喚得動黑甲軍呢,兩人忙垂首閃避,讓出通道。
直到徹底穿過禦花園的最後一道暗門,踏入長春宮後牆小偏門,廣安公主方才回首,對沈雲朝笑了一下。
“雲朝哥哥可還滿意我這一番引路之功?”
沈雲朝凝望著她,她額間微汗未幹,鬢發有些淩亂,眸中卻毫無懼意,清亮果敢。
他拱手一禮,低聲道:“有公主領路,是沈某之幸。”
殿門輕響,長春宮中燈火忽明。
德妃得春姑姑稟報,匆匆迎出內殿。
她鬢發稍亂,雙眼微紅,顯然也未曾安寢。
“月兒!你可回來了!”
廣安公主快步上前,執著母親的手,有些哽咽:“女兒沒事,還將人帶回來了。”
德妃母族所派遣的死士立刻列隊上前行禮,拜會德妃娘娘。
德妃點頭,立刻吩咐春姑姑帶他們下去安頓隱蔽,眸光微抬,疑惑落在了一眾黑甲軍身上,她眸光一一掃過眾人,最後停留在為首的沈雲朝身上。
沈雲朝在一眾人前上前行禮,低聲道:“末將沈雲朝,叨擾德妃娘娘。”
德妃凝神打量了他幾眼,許久,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你果然還活著......”她喃喃,眼角竟泛出淚光,旋即又抬眸,語氣鄭重:“我們月兒的命,怕是真的要託在你手中了。”
沈雲朝緩緩上前一步,俯首拱手,語氣誠懇:
“末將不敢妄言情意,然公主一路護著我等進宮,置自身於萬死之地,若末將能活過今夜,定以天下之名、餘生之力,護她安穩、終身不負。”
夜風微動,庭院中花枝輕搖,燈火被藏起,只餘幾束暗淡微光映著眾人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