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能賭一把。”
廣安公主走到德妃身前,語聲低緩,卻字字清晰,“我此番回宮,並無人知曉,任誰也不會想到,我這樣一個小太監竟會知曉皇宮的進出關竅。”
德妃眸光緊盯著她,呼吸微急,許久之後才低聲道:“你明知這步險棋,一旦露出破綻,你會死。”
“可我若不去,賀家的人會死,咱們也會失了這唯一破局的機會。”廣安公主語氣前所未有地堅定,“母妃,您教我的,這皇宮之中,不能坐以待斃,錯過先機,便是萬劫不複。”
德妃眼中水光一閃,終是沒有再出言阻止。
殿外風吹得更緊了,簷下花枝被吹拂的簌簌作響。
德妃盯著女兒半晌,終於緩緩坐下,啞了嗓音:“去吧.....”
廣安公主抬手交疊在身前,鄭重跪拜下去,磕了一個頭,“女兒去了。”
廣安公主緩緩起身,轉身往外走去,德妃忽然抬眸喚道:“月兒!”
她霧了眼眸,哽咽道:“千萬小心......”
廣安公主回眸,深深望了她一眼,眸含熱淚抿唇笑了一下。
“女兒記下了。”
她毅然轉身而出,輕袍翻飛,纖細身影快步消失在夜幕中。
德妃頹然跌坐在榻上,神情沉沉,半晌回不過神來。
她指尖緩緩撫過枕邊一個溫軟小錦囊,那是廣安幼時所贈,上頭的蘭花縫得歪歪扭扭,卻被她一直留到今日。
春姑姑跪伏在地,小聲勸道:“娘娘,公主吉人自有天相,您別太過憂心。”
德妃闔眸,輕輕點了點頭。
窗外夜色漸深,偌大的長春宮,彷彿沉入了一片死寂。
但風已動,局已開,夜色愈沉,蒼穹如墨,似有風雨欲來。
皇宮各處,重重禁軍荷戈而立,黑甲森然,宛如寒夜中立起的一堵堵銅牆鐵壁。
偶有巡哨的火把搖曳而過,光影映在磚地上,驀地森然可怖。
宮中肅殺之氣已然緊繃至極點,連夜風彷彿都被壓住了呼吸。
廣安公主從長春宮的偏門悄然潛出,夜已深,宮燈昏黃,夜風拂過,帶起一縷蕭瑟寒意。
宮門一帶靜悄無人,偶爾傳來幾聲宮人低語。
她一身太監打扮,身著略顯寬大的灰青太監衣袍,垂頭低眉,捧著一隻藥盒,自一側小路緩緩行至一處僕役進出的角門。
她壓著嗓子,故作幹啞,垂首極力掩去鋒芒,步履間卻仍然難掩高貴氣質。
角門處,兩名黑甲軍把守,戎裝冷厲,持戟而立。
其中一人抬手攔住她,眼神警惕地掃視一圈:“站住,哪來的小太監?這時候往外頭走什麼?”
廣安公主立刻低頭行禮,嗓音沙啞道:“回大人,小的是長春宮的小李子,德妃娘娘今晚舊疾發作,急需一種偏方家傳藥丸,宮中無存,只得回府中取來,娘娘吩咐務必要快,小的不敢耽擱......這是娘娘的令牌。”
說罷,她從袖中取出一塊雕花令牌,雙手奉上。
黑甲軍將信將疑,接過令牌細看一番,果然是德妃的令牌。
又見她手中端著藥盒顫顫巍巍,臉色蒼白,額頭隱有冷汗,不似作偽。
另一人湊過來看了看,低聲說:“是德妃娘娘的人,放她出去吧。”
趕巧的是,這守門的那個黑甲軍,竟是出自德妃母族的子弟,一家子亦廣受德妃提攜恩澤。
德妃與母族互為倚仗,若德妃有個三長兩短,母族的勢力必定也大為削弱,子弟們的前程自然也受牽連。
他沉吟片刻,終是點了點頭,沉聲道:“只能出去半個時辰,過了辰時不歸,當作私逃論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