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晚指尖一顫。
她能感覺到他的臉頰發燙。
他貼著她的掌心不肯松開,似噩夢中驚醒的孩子,死死抱著最後一點虛幻的溫暖,不肯放手。
殿內靜得出奇,只有紗帳輕拂,燈影微晃。
他眷戀在她掌心,沒有再多說話,只是呼吸漸緩,眼睫輕垂,彷彿只想貪著她這一寸溫柔,再多停留片刻。
沈星晚垂眸看著他,眸中情緒複雜極了,一瞬間竟不知是憐是恨,是念是怨。
她知道他做過什麼,知道他是敵人,是她此刻不得不周旋的深淵。
可那模樣,又那樣熟悉,像極了從前那個在對她千依百順的少年。
只是從前的溫柔盡是假象,沈府滅門的火早已燒得她肝腸寸斷。
她與魏子麟,不共戴天!
魏子麟將她拉近自己,緊緊擁著她,眼睫輕垂,心中卻翻湧著滔天巨浪。
他向來善於察言觀色,最是敏感不過,沈星晚突然這樣柔情,他怎會毫無察覺?
可他終究沒有問。
懷抱裡的她太溫柔了,柔得像一場春日午後的好夢。
夢裡的她不再冷眼相對,不再沉默抗拒,也不再以譏誚回擊。
他彷彿又看見初見時那個溫婉恬靜的她,明媚溫婉,輕柔喚他子麟的模樣。
沈星晚微微掙開他的手臂,輕輕拉住他的手,引他坐至榻邊,那一低頭一顰笑,都與他記憶中的模樣重合,柔軟得叫人不捨驚醒這美夢。
他寧願沉溺其中,再不複醒來。
他不想去問她為何轉變得如此突然,也不願去質疑這份溫情究竟是真是假。
他只想著,若有朝一日他登上那至高之位,握天下權柄在手,那這場夢,就能成為現實。
哪怕她的柔情全是演出來的,也無妨。
只要她留在他身邊,只要她笑著為他捧一盞茶、端一碗湯,滿眼裡只有他。
假的,又如何?
沈星晚吩咐小宮女去取跌打損傷的金瘡藥,自己親自接過來,託著瓷瓶,在燈下仔細瞧了一眼,又看向他那片青紫浮腫的臉頰。
“過來,我給你上藥。”她低聲道。
魏子麟依言轉過臉來,眉眼間滿是柔順。
她指尖蘸了些藥膏,小心地塗在他患處。
那膏藥初上時清涼刺痛,他“嘶”地一聲直抽氣,身子一縮,叫得格外誇張:“疼……”
沈星晚忍俊不禁,唇角泛起一抹笑意,語氣也帶了點哄孩子似的調侃:“這點疼都受不得,將來如何上陣殺敵?”
她聲音輕柔,帶著盈盈笑意,指尖撫在他面頰上,若雪落梅梢,細致入微地為他揉開藥膏。
那眉眼間的關切耐心,直看得魏子麟心頭酥軟一片。
他最吃她這一套。
原本高懸的防備,在她一聲聲心疼關切中,早已如冰雪消融,被她順著毛哄得服服帖帖的,讓他幾乎想整個人都融進她懷裡。
可這份溫存並沒維持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