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仁德在世,臣等豈可於此時忘卻禮制,急於爭位?老臣......老臣罪該萬死!”
有機靈些的,更是反應極快,立刻撲通跪倒在地,仰天痛哭,聲淚俱下,極盡哀痛之態:
“皇上啊!您英明一世,怎就撒手人寰,將老臣等孤苦留在人間了啊!”
他這一嗓子剛出,彷彿開啟了哭喪的閘門,原本還在四下觀望的群臣登時一個接一個撲倒在地,有的伏地慟哭,有的喃喃自語,甚至還有人一邊哭一邊拍打地磚,彷彿真要哭得昏天黑地、悲慟斷腸。
殿中頓時哀聲四起,哭嚎聲、哽咽聲、叩首聲此起彼伏,若不知前因,只怕真要以為先帝遺體便停在堂上。
哭聲之下,局勢暫穩,喧囂之中暗藏殺機。
魏子麟怒意未平,指骨泛白絞緊了袍袖,卻在太後警示似地一聲輕嘆後緩緩低頭,不再爭辯。
而燕景煥,始終不言不動,只靜立在那裡,冷眼看著這場一呼百應的悲慟哀嚎。
他眸底幽深難測,彷彿早已預料到這一切,不過是亂局的開篇。
太和殿內,群臣哀哭之聲久久不肯停歇。
太後自高座之上垂眸而望,目光悄然掠過人群,一寸寸移至張大將軍身上。
她眸光沉靜如水,卻在一瞬間泛起漣漪,只輕輕抬了抬手指,袖中那隻蒼白瘦削的手,緩緩朝著身前挪動半寸,纖指彎曲成一個極隱晦的手勢。
張大將軍身披銀甲,立於階下,輕輕抬眸,感受到那來自高處的示意。
他眸中寒光微閃,彷彿被點燃了什麼似地,唇角牽起些微冰冷的弧度,向太後微不可察地一點頭,便在下一瞬,於悲慟的群臣之中悄然退去,動作輕巧得像一片羽毛飄落在地,不帶起絲毫聲響。
眾人哀嚎紛紛,神思皆沉浸在悲痛之中,竟無人察覺這一絲漣漪。
而在張大將軍隱身遁出的同時,太後也緩緩起身,華袍曳地拖出細碎聲響,步履看似緩慢,卻分毫不亂地走下禦階,直直朝著殿中立得最冷清的一人走去。
“攝政王。”
太後的聲音輕柔極了,似雨後初晴的微風,撲面而來,染著幾分哀婉。
她走到燕景煥身前,竟親自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衣袖,神情懇切。
“如今皇上駕崩,太子一時沖動,言語莽撞,哀家已狠狠訓斥過他。”
“你千萬別與他一般見識,魏國正值動蕩之時,朝政更需攝政王你這等賢能之人來穩固...哀家也知道你心中有氣,但太子他到底年輕,終究還要靠你扶持才能成長......”
她一邊說著,語氣越發柔和,甚至眸中都浮起淚光,一副母儀天下卻無可奈何的姿態。
燕景煥面上不動聲色,眸光淡淡掃過太後的手,再輕輕移至殿門方向。
那裡門扉虛掩,燈火微弱,而張大將軍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他心頭一震。
太後拖住他,不外乎是為了牽制。
張大將軍並非無的放矢之人,豈會在這種時刻悄然離開?
只有一種可能,他另有要事!
可什麼事,能比國喪更重要呢?
燕景煥心中冷笑一聲,表面仍不動聲色,任由太後哭訴,甚至還微微頷首,低聲道:“太後娘娘所言甚是,臣自當為社稷效力,為太子盡忠。”
話說得滴水不漏。
而此時此刻,張大將軍已然出了太和殿。
夜色深沉,宮牆高聳如壓頂的山嶽。
張大將軍身披銀甲,騎著威武戰馬,身後緊跟著一隊精銳羽林軍,甲冑寒光森森,列陣無聲,如狼似虎。
“直奔攝政王府,不得有誤!”張大將軍沉聲一令,唇邊殺氣騰騰。
“是!”
數百名精銳軍士齊聲低應,聲勢雖低,卻氣震四野。
蹄聲如雷,鎧響如浪,整隊軍馬疾馳而出,踏破夜幕,直指皇城西側的攝政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