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就是不想。”宋婉答道。
她的心很亂,對沈湛的那一絲絲舊情,還有對沈行難以抑制的感情,讓她分不清到底是藥物作用還是什麼……
只是不想再做違心的事,她不喜歡孩子,不想為任何人孕育孩子。
生孩子多危險,一隻腳踏入鬼門關,她自己還沒活明白,現在還沒有任何人值得她冒這個風險。
墨大夫似乎聽到了滿意的答案,比起她說為了道義,或者瞎編個理由,這樣出自於本能的真實想法,顯然更能讓人信服。
“鳳陽的錢江潰堤,系他一手操控。”墨大夫變了神色,表情冷肅,看著她道,“為的就是改稻田作茶田,從中牟利的同時,做出扶危救困受命於天的假象。”
鳳陽六縣的百姓性命,如螻蟻般,頃刻消失。
他們是誰,存在過的意義不重要,重要的是為奪權之人做墊腳石。
“姑娘此行過來是?”墨大夫這才想起問她。
原本以為是那鐘情藥引得她對沈湛意亂情迷,已忘了本心,以至於不顧艱難險阻也要來找沈湛。
看來並非如此。
“你不是讓我找麓山輿圖麼?沈湛說輿圖在鬼谷子那,鬼谷子在鳳陽,我就過來了。”宋婉道。
墨大夫沉吟片刻,“已經不需要輿圖了。麓山的人已經撤出來了,趁著四處都是流民之亂,全部來到了鳳陽。”
“……”宋婉覺得有些無力,生出不好的預感來,“那些徭役呢?”
“在山裡。”墨大夫道。
永遠都不會出來了。
宋婉愕然,卻也在意料之中。
半晌,她道:“沈湛他……出身正統,明明有所倚仗的嫡出身份,如今的形勢,可名正言順繼承大統,為何要這樣鋌而走險,就不怕哪日被人揭露,失了大義麼?”
“大位之爭,向來要流血流淚。”墨大夫平靜的看著虛空處,“沈湛所行之事是被咱們覺察了,很多登上那大位的皇子,弒君弒父滅子都不在話下。”
半晌,宋婉冷冷道:“沈湛不該拿百姓開刀,拿清官好官做遮羞布。”
墨大夫側目看她,清清冷冷的一個人,說出的話鏗鏘,那雙眼睛明亮而漆黑,隱隱藏著鋒利,毫無一個寵妃該有的媚態。
這樣一個女子,沈湛當真會不對她設防麼?
墨大夫沉聲道:“姑娘可還願為天下大義行事?”
宋婉抬起眼,不遠處的河床上淤泥堆積了一尺高,不知發生了什麼的孩童還在玩泥巴,再遠一些的地方,丈夫許多次潛入水中將被淹沒的家園中的家夥事撿上來,失去孩子的妻子痴痴望著昏沉的天幕。
而營地裡停屍已經快放不下了。
“士君子盡心利濟,使海內少他不得,則天地亦少他不得。”宋婉說出了已魂歸冥府的那個文人昨日對她說的話。
青衣醫者看著面前這個女子,她慢慢磨礪出了一個弱女子不該有的鋒芒,不為愛恨情仇所牽絆,只為求個公正。
“我已拿到了賬本。”墨大夫悄聲說,“還請姑娘想法子拉攏沈湛身邊的人,茶馬司總管太監,或者是楊階,還有那個豪紳金公子,都可以。”
“這三人都是買通不了的,何談拉攏啊?”宋婉有些洩氣,“這三人都參與了此事?需要其中一個倒戈……倒是好法子。”
“姑娘做不到,可雍王殿下做得到。雍王殿下以平民之身去北境守土,後又非宗室之身領兵立功,是正直大義之人。我看可以將他拉攏過來……”墨大夫胸有成竹道,“他此番自請送姑娘過來,你們必然有些交情吧?”
“為國盡忠是本分。”宋婉敷衍道,並不想讓沈行參與進來,“我與雍王殿下本就是叔嫂,在這關繫上讓他為我行事,如履薄冰,我幹不了。”
“為國盡忠是本分,可除了雍王,試問還有哪個宗室願將皇親國戚的身份剝離去為國盡忠的?即便是晉王殿下,當年也是以親王身份領了實職去為國守土、為陛下分憂的。”
“雍王殿下是有赤子之心之人,他若是知道沈湛的狼子野心,必然會毫不猶豫地助姑娘一臂之力。”墨大夫繼續勸說道。
“雍王和沈湛本就是親兄弟,他要是被牽扯進來,兄弟鬩牆,怎麼說得清呢!”宋婉苛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