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斂院的芭蕉長得甚好,有一人多還要高,據說是從南詔國移栽過來的品種,宋婉命婢女們將胡榻移至芭蕉樹下,晴光甚好時,撐著頭在樹下小憩,很是愜意,到了雨天,雨打芭蕉,頗有情致。
只是偶爾,沈行那雙溫柔含情的雙眼就入了夢來。
那霍遠山形容的畫面似乎成了真,在她的夢中上演,他保護她袒護她似乎成了習慣,甚至是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直到從夢中驚醒,心髒劇烈跳動,那場景也揮之不去。
她不敢去見他,怕控制不住會對他說些不該說的話。
那不可以,不可以打破現在的平衡。
她也十分心虛,生怕她與沈行的過往被人看出來。
宋婉深知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每個人所行暗事都不會完全天衣無縫。
就像沈湛所行之惡事,就像枉死的那些人,都會有重見天日的那一天。
因為心虛,她反思自己那次與夏旎蘭是不是有些虛張聲勢的過分了,是不是妄加揣測了夏旎蘭的意思呢。
這一日,宋婉主動到了夏旎蘭房中。
夕陽西斜,帶著些金色的光掃過寂寥的院落,夏旎蘭正在桌案前繡著什麼,神思低垂的眉眼昳麗,卻布滿哀愁。
“在忙麼?我散步散到你這來了,想到沒來過你的院子呢,便進來看看。”宋婉如是說,“在繡什麼?”
夏旎蘭倉促地站起來,將手中繡樣掩在身後,“見過世子妃。”
“何必與我那樣見外,還叫我嫂嫂即可。”宋婉笑了笑,看向針線筐裡鬆散的繡線,皆是雅緻清冷的顏色,隨口道,“是繡給雍王殿下的麼?”
夏旎蘭肩膀鬆懈了下來,臉有些紅,點頭道:“是。我詩詞歌賦比不得那些貴女們,就想著在繡工上努努力。”
宋婉道:“繡的很好啊,孤雲野鶴,豈向人間往,很適合殿下高潔的品性,你有心了。”
夏旎蘭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宋婉全當是她害羞,便道:“那日是我說話說重了,近來準備詩詞雅集的事,實在是忙亂,天氣熱,人也變得急躁,你別放在心上。”
“沒有沒有,是我不會說話,讓嫂嫂誤會了。”夏旎蘭低聲道,“嫂嫂別嫌棄我才是。”
話既然說開了,宋婉的心虛也得到了緩解,氣氛便融洽起來。
女子之間共同話題好找,夏旎蘭主動邀請她也繡個什麼,打發打發時間。
宋婉應了下來,坐下挑了些清雅的顏色,與夏旎蘭一同在燭火下繡著。
“是繡給世子的吧?很適合他。”夏旎蘭笑道。
宋婉應了聲,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胸口的傷處到下了雨還癢痛難耐,有時累了或心情鬱結,心髒處就很是不適。
這些,都拜他所賜。
繡給沈珩瀾,他配麼?
這麼想著,宋婉手中的那繡樣就繡得愈發猙獰。
很快就到了雅集的日子。
晴光萬裡,微風拂動,吹動貴女們搖曳的裙擺,引得嬌笑驚呼聲一片。
管家在宋婉耳邊道:“都準備妥當了,世子妃。”
廊廡下,灼人的日光一點都曬不著,宋婉眯起眼點了點頭,“辛苦管家啦,等著雅集辦完,咱們就都能鬆快鬆快。我跟這些年輕女子也玩不到一起去,一會兒我就找個地方躲懶啦,還得靠管家您多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