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什麼,不告到父王面前去?”沈行正了正衣襟,看著外面愈發濃稠的夜色,眼神帶著絲絲涼意,“我與沈湛不是還需讓父王評理的孩童了,落敗了就是落敗了,沒什麼可說的。”
“何況,是我母妃有錯在先,他身子成了這副樣子,把賬記在我頭上,我認了。”
彷彿想起什麼,青年的神色更冷了,如沁了萬年寒冰,“我該還的也還幹淨了。他多拿的、奪走的,該還回來。”
玄魚不懂沈行後面那話是什麼意思,但提到榮王側妃,沈行的生母,他是知道一些內情的。
據說是王妃與側妃都生了兒子,世子之爭殘酷,側妃一時鬼迷心竅,給沈湛下了毒,害的沈湛身體狀況急轉直下,成了如今的破敗模樣。
“什麼時辰了?”沈行問。
“戌時都過了。”玄魚答道。
外頭燈都已亮起,過了晚膳時候了,怎麼還沒有動靜?
她不是說吃完飯會順著湖邊消食,順便來他這麼?
沈行走出居室,在影壁後來回踱步,躊躇片刻,又出了院門看了會兒月色,對玄魚道:“府中傳膳還是一同傳麼?”
玄魚道:“是。但是世子院中有小廚房,可能傳膳的時辰要更早一些,王爺,你還沒用膳呢。”
沈行道:“不餓。”
玄魚問:“王爺是想請世子過來麼?”
沈行眉頭蹙起,想起沈湛幹的那些竊權的勾當,實在沒什麼可說的。必須要在東窗事發之前,推波助瀾的同時將榮親王府擇出去才是。
剛想回去,卻又停了下來回首,滿身玄色暗紋在清朗的月色中折射出細微的暗芒,他唇角勾起,看見湖邊小徑處兩道纖細的身影款款而行。
夜幕降臨,青湖邊起了霧,緩緩漫過靜謐的湖面,薄紗般朦朧飄散,如他現在理不清的心境。
他想好好問問她,到底是她自願的,還是被迫的。
想好好問問她,這些年,到底有沒有想過他。
走得近了,沈行才看清來人是誰。
少女烏發如雲,雪白的面容染著淡淡的粉,眉眼昳麗,肩膀瘦削,一襲香雲紗裙裾更顯身姿曼妙,只是整個人怯生生的。
是那夏家姑娘。
而她身邊的,則是一直在沈湛院子裡伺候的婢女紅菱。
哪裡有宋婉的影子?
“見過王爺。”紅菱恭敬行了禮,“世子妃說讓奴婢帶夏姑娘來認個門。”
皇帝的冊封世子妃詔書還沒下,這府裡卻都已稱呼宋婉為世子妃了。
沈行淡淡道:“她吩咐你的?”
“回王爺,是世子妃吩咐奴婢的。”紅菱仍是恭謹乖覺,而後轉頭對夏旎蘭道:“夏姑娘,這便是雍王殿下所居的松竹苑了,那奴婢就不多打攪二位了,奴婢先回去了。”
紅菱走了,夏旎蘭臉色微紅,安靜站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鼓起勇氣抬頭看去,只見沈行負手而立,穿著玄色的直裰,不知是什麼料子做的,看起來有種形容不出的高華出塵,襯得他眉眼五官更濃鬱深刻了。
原來玄色這樣沉悶的顏色,也能被穿得這麼好看啊。
方才還未走近時,她親眼看著他含笑的眼眸冷了下去,他怎麼又不高興了呢?
沈行一動不動,並不讓出路來,道:“今夜太晚了,姑娘先回去吧。”
“不用如此。”夏旎蘭猶豫了一下,輕聲向他保證,“我知道王爺說畫作的事只是推諉縣主千歲的,王爺不必費心,我就當今夜收到王爺的畫了。”
沈行微感詫異,夏旎蘭的這一份知進退,讓他想正視這件事,便認真道:“夏姑娘,我心中有人了,不會另娶她人。”
夏旎蘭神色未變,點點頭不再說話,行了禮後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