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快步走過去扶住了她的肩膀,“別下來,涼。”
初春的夜寒涼,方才沈湛撩起門簾放進來的空氣還透著絲絲涼意,卻讓宋婉切切的清醒,她看著沈湛欲言又止的模樣,明知故問道:“怎麼了?王爺這麼晚了喚你過去,可是有什麼大事?”
沈湛的面色冷沉,在看向宋婉時才勉強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笑容,斟酌道:“小皇子歿了,冊立你的摺子也撤了回來。”
“哦,我當什麼事呢。”宋婉表情惶惶,捂著胸口,“還以為是珩瀾有什麼……皇子歿了,聖上肯定傷心鬱結,的確不宜提冊立之事,王爺考慮得對呢。”
這一年來,沈湛不再對她隱瞞,她也從沈湛的敘述中瞭解了朝堂之上的暗湧。
她明白了父親為何會狠心讓她來替嫁。
沈湛是僅存的親王世子,若是皇帝再沒個一兒半女,除了榮王和晉王之外,便只有沈湛可作為皇位繼承人。
榮王殿下年事已高,明顯不是皇位之選,他也無心皇位,巴不得皇帝哥哥能多活些時日,最好比他活得長,這樣他才能安安穩穩的壽終正寢,至於皇位會是誰的,遊戲人間的榮王殿下根本懶得考慮。
而晉王殿下,在北境勞苦功高,自從青年時去了北境,就從無回來的意思,但私底下動作不斷。
皇帝表面上對這個弟弟和善,實則早就防範於未然,這些年一直沒對北境的軍權徹底放手過。
而皇帝倒是看起來勝券在握,並不為小皇子的離去、皇嗣空虛而焦慮。
帝都局勢尚不明晰,她若是嫁了他,走明路,真成了世子妃,有朝一日沈湛入帝都,她定是要跟著去的。
麓山一夜,胸口的那疤痕,一直在宋婉心上沒有淡去。
“現下多事之秋,等以後再說吧。”宋婉循循善誘,語調緩慢如在空氣中杳然擴散的安神香,她將頭靠在沈湛胸膛,“只要珩瀾的心在我這,名分不名分的,無所謂。”
沈湛下頜線的線條冷硬,在她的手攀上來的時候,整個臉龐的神色才柔化幾分。
聽了宋婉的話,他的心裡一陣無奈的愧疚,伸手將她攬在了懷裡。
皇子歿了,整個計劃便要提前了。
這一年來,一直在繼續用寒涼之物讓身體看起來抱恙。
身體沉痾已久,應不易讓女子有孕,但他還是擔心有紕漏,每每與宋婉同房,都會提前用避免女子有孕的藥物。
情酣耳熱時,看著她期待的目光,他忍不住就要動搖。
他何嘗不想給她一個孩子,以免有一日他不在人世,她還有個倚靠。
現在想來卻要慶幸,在這多事之秋,他若要返京,她必要跟隨,屆時更有了軟肋,更不好行事。
想到這,沈湛的進取之意更為鋒利。
所有某朝篡位的賊子都難免如此,付出的越多,越不易放棄。
到了夜裡,更漏的聲音又起,窗紙上透出隱隱的墨藍色,居室內只有沈湛均勻的呼吸聲。
宋婉驀然睜開了眼睛,小心翼翼地下床去。
早前下了雨,破曉之時,王府裡空蕩蕩的,繡鞋踩在青石板路上濺起些小水珠子,宋婉輕車熟路地避開王府守衛所在,閃身進入佛堂之中。
自胸口中了一箭後,她一直氣血不旺,身上總是冷,一路走過來,手冰涼。
從陰暗中露出少年的半邊臉來,冷峻瘦削,在看清她時,臉上浮起一抹不自然的紅暈。
宋婉道:“濯哥哥。”
沈濯年輕鋒利,看著她時,藏不住的是隱忍的傾慕,他的夜行衣下是結實的肌肉,胸膛裡跳動的心髒有力,那血是熱的,全心全意為她的那顆心,也是真的。
這一年來,宋婉想不起來沈濯是何時注意到她的,在她發現他那躲閃的目光、驟然而紅的臉頰,還有那彪悍銳利的氣勢在見到她時就都隱藏了起來時,她便知道,這個少年喜歡她。
無需什麼手段去引誘,她只是不經意間露出身上的紅痕,又與婢女哀泣沈湛他太不知輕重,這少年便誤會沈湛對她動手。
憐惜孤弱是少年熱血的本性,更何況是沈濯這樣自小遵循理法受世間正統教育之人。
自己視若珍寶的人,被他人擲於拳腳之下時,什麼複仇,什麼篡奪大計,便都拋到腦後了。
她與他並未言明心意,他卻屢次幫她。
“他又打你?”沈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