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不會再回來了,她會把他淡忘的。
宋婉望著沈湛難辨的神情,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便道:“當初替姐姐嫁去王府,是不得已而為之。但後來與珩瀾你相識,卻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對你好。”
沈湛表面上平靜無波,心髒劇烈收縮,炸開難以形容的歡喜,他定定看著她,注意力都在她翕合的紅唇上,透著病態的蒼白的臉上浮起莫名的潮紅。
月影映在湖面上,微波輕蕩,一漾一漾地泛著銀色的清波。
她的氣息,她的味道,都令他産生難以自抑的迷戀,他嫉妒她在意的一切,甚至是在她眼眸裡倒影的湖面微芒。
他想要她只能看見他。
“珩瀾,我還想回宋府一趟。”宋婉微微笑,掩蓋自己尚未平息的情緒,“我的婢女還在宋府扮作我的模樣等著我呢,她一定擔心壞啦,還有我嫡姐,也不敢出來。”
“珩瀾,能答應我件事嗎?”
沈湛沈珩瀾。
她如今已自然而然地喚他珩瀾了。
除了母妃在時常喚他的小字,這些年來很少有人再喚,她喚他時自然而然的溫柔讓他的心被一種柔軟包裹住。
“什麼事?”沈湛道。
“別揭露你已經知曉我不是宋嫻了,好不好?”宋婉道。
此事若暴露於人前,父親宋文卓算是犯了重罪,欺瞞宗室治什麼罪她不知道,但宋家的清白定然盡毀了,而她現在還不能與宋家脫離。
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跟沈湛說著其中緣由,沈湛垂眸看著她,一言不發。
她不再欺瞞他,什麼都與他商量,這種感覺讓人心頭發熱。
宋婉口中的話停了下來,看向沈湛晦暗不明的眼眸,“可以嗎?別告訴別人這事。”
“嗯。”他說。
宋婉不喜歡他心不在焉的模樣,做出不歡喜的模樣背過身去,“那我先回宋府,世子不願與我同去也無妨的,我們約個地方再……”
“同去。”他打斷她,冷聲道,而後牽起她的手走下了船。
三更半夜的青州城沉睡著,被淡淡的蟹殼青籠罩。
宋婉牽著沈湛的手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話不多,卻有種溫情脈脈的悸動在二人之間湧動。
到了宋府的拐角處,她停下來捂著他的手,“我進去啦,你到馬車裡暖和去,夜深露重,仔細著別著涼了。”
沈湛頷首,“我在外頭等你。”
夜深了,他若跟著她進去,難免興師動眾,到時候想走反而會拖沓。
宋婉也覺得沈湛還是不進去為妙,因為如果他跟她進去的話闔府都得起來跪地迎接,這是臣子見到親王宗親應有的禮節。
沈湛在她面前沒什麼帝王血親的架子不假,可在旁人眼裡,他是一個陰鷙寡言卻身份尊貴需得敬著畏著的親王世子,半分馬虎不得。
若她深夜回府,還叫沈湛一同作陪,那便顯得太愛炫耀了些。
宋婉紅著臉,看起來真像個才和情郎定情的嬌羞小媳婦,眼波流轉間百媚橫生,“珩瀾真好,我很快就出來……”
嗯。”沈湛應道。
宋婉本就覺得他的聲音好聽,這一聲“嗯”低沉溫柔,讓她心頭泛起一陣漣漪。
她便又在沈湛臉頰上親了一下,匆匆跑開了。
宋婉走後,沈湛上了馬車,早就侯在一側的飛廉也跟了上去。
此時下起了雨,雨聲漸密,連綿又急促。江南的雨與雲京不同,帶著刺骨的綿密,絲絲縷縷讓人無端的煩躁。
沈湛不由自主地咳嗽了起來,瘦削的面頰因為劇烈咳嗽而有些扭曲,待他將捂住口鼻的錦帕放下時,指縫間有一抹血色。
病態的白和不詳的血紅相間,那抹血色蜿蜒到他冷白的腕骨上,像是墜了殷紅的命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