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青從未見過自家姑娘這樣可怕的神色,一時 猶豫不知該說什麼。
宋婉的眼神亮如妖鬼,嘴唇顫抖著追問:“他們把春兒的屍體挖出來了?埋屍地點可是……青州城外西南方三十裡處,積香寺附近?”
“積香寺……是,奴婢聽聞確係積香寺附近。”鴉青點頭道。
宋婉的臉色更白了,盯著鴉青,聲音又輕又飄,一字一句道:“他承認是他殺了春兒?”
鴉青不明所以地點了頭,心中不詳的預感愈發強烈,上前攥住宋婉的手臂,“二姑娘,您現在身份貴重,世子看重您,整個府裡都對您與往日不同了。珩舟公子與您已是前塵往事了,您可千萬別再生出旁的心思……”
宋婉知道鴉青並非沽名釣譽之輩,只是這些年與她一同在府裡過的太憋屈了,這才想緊緊抓住沈湛這條高枝。
誰不想過舒服的日子?
她整個人默然不語,身體和魂魄似乎是分開的,心底被深深的愧疚和震撼填滿,魂魄飄至葉城碼頭前,彷彿能看到那個冷峻不羈的青年決絕認下殺人之罪的模樣。
她原本只是想誆騙他去遠點的地方,等他到了碼頭不見她人,應該就知道她的意思了……可卻害他丟了性命!
可他為何這樣?!
春兒的埋身之處,他與她的相約之處,只有她知道呀!
他如約到了碼頭被官府的人圍堵,難道不應該懷疑是她設下的圈套?
怎還會認下這殺頭的罪責?!
答案呼之欲出……
暗夜裡青年濕漉漉的眼,急促又壓抑的呼吸,許多個黑夜裡緊緊相擁的身體,他為她披上衣衫時微顫的手,還有他得知她終於要跟他走時的狂喜,一幕幕在宋婉的腦海中交織翻湧。
宋婉只覺得心口悶痛,痛到忍不住俯下身蹲下來……
方才令人鄙夷的慶幸被悔恨覆蓋,對那青年模糊的情意,在這一刻算是徹底清晰了起來。
自此,鐫刻在宋婉心頭,思之既痛,觸之便傷。
這一夜,宋婉當然沒有睡好。
母親的死,珩舟的死,猶如一塊巨石,將她先前信奉的快要擊碎。
她設想了無數次可能。
如果當初跟珩舟走了,他就不會死。
如果當初寧死不同意替嫁繼續與母親在府裡相依為命,也就是遭嫡母苛待,日子過得艱難些。
而後再讓珩舟找份正經營生來提親呢,是不是就是不同的結果?
想到快天亮也想不出什麼,累的不行淺眠了一會兒,入夢來的都是已死的人。
一雙冰涼的手撫上她的額頭,宋婉渾身發燙,沈湛的手卻冰涼,激得她不禁瑟縮了一下。
朦朧間睜開了眼,便看到面前那俊美卻陰鬱的面容,冷而淡地瞧著她。
宋婉受到母親和珩舟的死的打擊,一夜沒怎麼睡,剛醒來難免精神恍惚,乍一睜眼看到面前的沈湛竟錯看成了珩舟,冷汗霎時間就落了下來。
她抬手避開了他的觸碰,驚懼地往床榻裡面瑟縮著。
他定恨死她了吧!?
她忽然想到他明知是殺頭的罪還替她認下,心中對已死之人的驚恐就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