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寒哪能輕易取人性命,是府中人本就怠慢,再加上藥效差,這才耽擱了。”
“青州城風寒致死人太多,怕引發瘟疫,這才匆匆下葬。”
“宋府厚葬姨娘是應當的。”
……
對於官員內宅之事,又是上不得臺面的妾室,沈湛作為宗室勳貴是不方便染指的,但要知道個真相不算難事。
一來二去詢問之下,嘉姨娘用了什麼藥,病了多久,再結閤府中丫鬟和郎中的說法,搞清楚宋婉和嘉姨娘在府中的處境並不難。
宋婉躺在床榻上,想起了母親的死訊,本不知事情全貌,聽他與下人一言一語慢慢說,明白了母親的死因。
沈湛身份尊貴,下人們必不敢欺瞞於他。
同是府醫,給貴人們看診和給妾室看診的態度和用藥、用心程度都是不同的。
也是,是如此了。
母親沒能撐到她回來。
沈湛說完話,咳嗽了兩聲,待平複後回到了宋婉床榻邊上。
隔著帳幔,宋婉也能察覺到天黑了,喃喃道:“我睡了很久嗎,什麼時辰了?”
沈湛的聲音低低的,“無妨,盡管多睡會兒。”
他的手冰涼,貼著很舒服,她忍不住挪了挪,貼的他近了些,恍然想起自己少時發熱,母親就將自己的手浸在雪水裡為她降溫。
宋婉的眼淚唰地就掉了下來。
沈湛感覺到他的手背濕濕的。
這一晚就這樣歇息了。
沈湛不便居住在內院,被宋老爺請去了客房。
宋婉坐在床榻邊,遲遲無法入睡,垂著眼,腦海中全是這些年與母親在宋府的過往。
宋婉抬眸環顧左右,知這是宋嫻的居所,住著並不安心,何況宋嫻還在府裡。
如今母親逝去,她再在床榻上躺著也毫無意義。
宋婉披了衣袍起身,推開門,婢女便迎上來,“世子妃有何吩咐?”
宋婉這才發覺在院中伺候的宋府下人們都已換成規矩齊整的王府婢女,她們對她的稱呼也都由“宋姑娘”變為“世子妃”。
在外院的宋府下人們皆躬身垂首立於兩側,比平時規矩得多,跟著王府婢女一同喚她“世子妃”。
在孃家做姑娘時沒什麼底氣,反倒是出嫁了再回來才有了底氣,而這底氣,來自於世子沈湛。
宋婉道:“我想叫我先前的婢女鴉青來。”
婢女應了個是,而後轉頭吩咐人去找鴉青。
“世子妃。”鴉青俯身行禮道,抬頭看了看宋婉,慼慼然,“世子妃節哀。”
宋婉道:“今夜你在此伺候吧。”
鴉青去關了房門,瞧著宋婉一雙眼睛紅腫,心疼道:“姑娘別哭,姨娘走之前最放心不下姑娘,要知道姑娘如今被世子這樣看重,姨娘定會很欣慰。”
“世子竟願意屈尊降貴陪姑娘回孃家,姑娘真厲害,您不知下人們怎麼議論呢,大姑娘都要氣死了。”
宋婉並不喜歡這樣的說法,上前一步將鴉青拉過來小聲問:“我母親確係是風寒……?”
“今年冬天比往年冷,據說剛變天的時候姨娘就感染了風寒,奴婢回青州的時候,姨娘已經用了些天藥了。”鴉青不敢隱瞞,如實說道,“您走後,姨娘的日子比往年眼看著好過了,冬日裡早早給供了碳,老爺知道姨娘病了,便請了大夫來看,用的藥都是些好藥材,不知為何就遲遲不好……”
“說來也奇怪,今年冬天雖然冷,也不至於感染風寒的人那麼多,青州城裡好些人都因為風寒身故了。”鴉青道。
宋婉頓了頓,抬起袖子抹淚,一時不知該追究誰的責任。
父親如當初承諾那樣,不再薄待母親,母親體弱畏寒,便早早供了碳火,藥也用的是好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