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臨河,夜裡總能聽到淙淙的流水聲,河水波光粼粼地倒映在房是把星星搬進了家裡。
在母親的教導下,她的童年時期從未覺得過得苦,發黴的斑駁牆面在母親口中是牆自己作了畫,冬日裡被剋扣了炭火來回踱步取暖,母親就帶著她捉迷藏……
可童年會過去。
長大後她漸漸明白,她雖也是小姐,卻與嫡姐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人生不易和命運無常,從未放過她。
夢境中的一切與逝去的童年一同褪色、斑駁,而後化作母親慘白的臉和細的可憐的手腕。
一碗湯藥滑落在地上,藥汁如漆黑的潑墨讓人心驚。
宋婉驟然驚醒,臉色白的駭人,兩頰卻通紅。
鴉青探過頭來,柔聲道:“姑娘醒啦,醒了就快把藥喝了吧。”
端到她面前的湯藥和夢裡的一樣,漆黑,酸澀。
宋婉抬眸環顧,這竟是沈湛的臥房……再低頭一看,自己身上蓋著的也是沈湛的錦被,卻不見他的人影。
她一骨碌爬了下來,險些跌倒,婢女穩穩的扶住了她道:“奴婢扶姑娘回去?”
宋婉點了點頭。
她知道沈湛喜潔,自己就這麼睡在了他床上,他不知如何氣惱呢,可別再氣出個好歹來。
現在在王府,畢竟他活著,她才能活著。
而另一邊,臨近破曉,小徑上昏黃的宮燈搖曳欲熄,那點微光在即將升起的朝陽下愈發如螢火。
繡閣煙霞已散,王府的畫棟雕樑在陰陽割昏曉之時猶如隱於黑暗中的巨獸,乍一看去讓人不寒而慄。
“咳咳。”病弱郎君咳嗽了幾聲,將狐裘大氅裹緊,“當真找到他了?”
暗衛答道:“回稟世子,二公子被那宋府丫鬟引去了葉城,二公子剛到葉城便被葉城府衙的人制住了,說是他拐帶良家子,還有殺人案……屬下料想是宋家人做的局,為的就是讓他不再糾纏宋姑娘。”
沈湛身形微頓,清瘦修長的手扶在憑欄處,眼眸中森然的寒意閃過,“他現在人在哪?”
“葉城牢房裡。”暗衛道,而後聲音低了下去,“葉城郡守與咱們有生意上的來往,知道世子您在尋二公子的下落,所以才聯絡了屬下,特地沒將此事上報……”
沈湛緩緩回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暗衛,下了決心般吐出三個字:“放了他。”
暗衛訝異地抬頭看他,複又深深低下頭去,“遵命。”
沈湛深呼吸了一下,狹長的眼眸中是猩紅的血絲,胸臆見的憋悶和慍怒如浪潮般一層層漫上。
沈行明知他要害他,卻不以為意。
難道找到那個女子比世子之位、比回來向他複仇還重要?
他在意的東西,沈行輕易就能得到,卻並不在意。
既如此,他很想知道若是沈行看到自己的心上人成了他的人,會如何呢?
這不比殺了他,更有趣麼?
這幅破敗的身子拜沈行與那小婦所賜,他的母親也在日日憂慮與不甘中早早魂歸幽冥,只剩他日夜受著折磨與煎熬,卻差點兒被這庶出的弟弟奪去世子之位。
他怎能讓沈行輕輕鬆鬆地赴黃泉……
病弱青年怒極反笑,怎料剛笑了幾聲就陷入難以抑制的咳嗽中去,俊美的面容上是充滿厭倦的死氣,低垂的睫羽落下一片淺淺的陰翳,殘忍又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