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嗨嗨,咱認識這麼多年的兄弟,說這話見外了不是?你看我之前可曾來打擾過你?”
“那是你理虧!”陸賈仍是有氣,氣自己年少無知,易被人哄騙。
但發洩了這一通,倒也不剩多少氣了,畢竟都過去十來年了,他自個兒都快而立了,還有什麼過不去呢?
他開啟家門,將劉季迎了進去:“你不在沛縣舒舒服服做你的地頭蛇,來這鹹陽作甚?”
“瞧你說的,好像我是什麼不正經的人一樣。我這不是掛了個亭長的職,受令要給驪山送刑徒嘛?”
“這千裡迢迢把人送到了,總得進鹹陽修整一二再回去吧?今日恰好在街上瞧見老弟你,就過來尋你喝個酒。”
陸賈顯然不信這個說辭:“我信你個鬼,驪山離鹹陽可不近,你一個修整能修整出幾十裡路遠?”
“誒誒誒,子不語那個怪力亂神啊,別鬼不鬼的,好歹端一端你那個儒家的範兒。”
忙了一天的陸賈不耐煩看他擱這兒嬉皮笑臉繞圈子了,直接道:“你說不說,你再不說就別說了。”
“行行行,我說我說,這麼多年不見,瞧你如今這脾氣大的。”劉季碎碎念道,“臭小子長大了,脾氣也大了。”
“嘿你這——”
“成成成,說正事說正事,老弟啊——”劉季突然嘆了一口氣,“你對這天下怎麼看?”
他原本小日子過得挺不賴,身為比村長還高一級的正式吏員,縣裡還有一個頗得縣令重用的人脈兄弟蕭何罩著,沒什麼人敢找他不痛快。
每日裡悠遊自在,沒事幹就跑到小寡婦開的酒肆裡騙點酒喝。
待無聊了還能借著公幹跑到鹹陽玩耍,瞧瞧始皇出巡的威風,感慨一下這才是大丈夫的排面。
更別提他近年跑到別人家耍賴蹭席,還陰差陽錯蹭了個能幹的小媳婦回來。
像這樣都混到四十多了,他本當算是什麼都有了,就等著努力幾年再生幾個娃養老也就是了。
可他最近卻越來越不安,總覺得心虛驚慌,似乎天下將要大變,有什麼不太好的事情即將發生,他再不做點什麼可能要後悔終生。
陸賈給他倒了一壇家中最好的酒,笑話他杞人憂天:
“天下大變變不過天幕,天塌了也還有個高的撐著,以前有陛下,以後有殿下,只要不起戰火,能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毀得掉你眼下的好日子。”
劉季沉默了,他不知道該怎麼描述這種感覺,他既清醒地覺得這日子似乎沒什麼不對,又隱隱覺得不安。
就好像他的日子本不該只是這樣的,他似乎是要做大事的人,如果再不做點什麼就可能會失去很重要的東西。
陸賈認真幫他分析:“唔,要做大事的話……莫非老兄你生來就該投入公主門下?可要我幫你引薦一二?設法把這份緣分續上?”
雖然他自己的官位不夠高,跟殿下沒什麼交情,但如果只是請見一面的話,應該也不是找不到機會。
唯一的問題是眼下的劉季劉老三他好像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才能啊。
哪怕他因為過去的經歷對這位老大兄有幾分敬佩,也因為天幕有一些些信這種玄奇的東西,他也不能沖上去就跟殿下說:
“我給您推薦一位命中註定的大才,這人最擅長吃喝嫖賭,如今已是堂堂一方亭長!”
他覺得到時候殿下罵人都是輕的,會不會當場把劉老季跟他壓下去審一審才是真的。
他搖了搖腦袋,把不靠譜的想法倒出去,本著對那段少年情誼的重視誠懇提議道:
“你要不繼續去大街上轉一轉,找機會發表一些高論?稿子我都能幫你寫好,你直接背就完事兒。”
“畢竟今天你能湊巧撞見我,沒準明天還能湊巧在說話的時候撞見殿下?殿下對有才之士一向很是優容。”
提起劉季的運氣陸賈就咬牙,這人真有點狗屎運在身上,從小到大幹那麼多缺德事兒,愣是從沒被人堵在當場揍過。
就算哪天點背被抓包了,愣是能憑三寸不爛之舌圓過去,日子逍遙得狗見了都搖頭。
反倒是他自己,跟著劉季混的時候,三天挨兩頓,每回都得劉季返身回來裝過路人,為他解圍。
雖然陸賈只說了公主,沒說是哪位公主,但鹹陽城裡也沒有第二位值得說道的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