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到底謹慎。
這個時候,總不能只落祈年一人在外。
“回京便回京吧,正好,是石然複診的時間。當初所有人都說這雙眼睛醫治不好,只有他堅持,所以我想試試。”
陸衍見他杯盞送至唇邊,又停下來,溫聲道,“我想看看你說的,桃溪柳陌,落日熔金是什麼模樣……”
陸衍笑了笑,“那你一定得看看。”
漣燁這才輕抿一口,很快,唇角微微勾起,半袖茶香裡,沒說什麼勝過說了許多。
“你找天家說起,日後都留在淮陽守陵?”陸衍問起。
漣燁不隱瞞,“淮陽清淨,父皇也答應了。”
陸衍也端起茶盞,輕聲道,“未必非要留在淮陽。”
漣燁道,“京中是是非之地,不想捲入是非,盡早脫身。”
陸衍聽出弦外之音,“有人找你了?”
陸衍點破。
漣燁沒應聲。
陸衍沉聲,“這個時候找你的,都沒安好心。”
漣燁頷首。
關心則亂,祈年不會連這些都不知曉,陸衍放下心來,繼續道,“你看,既然你在淮陽也避免不了,還不如留在京中。”
至少,在京中還能相互照應。
“在京中,一兩知己足矣。”漣燁放下茶盞,“你有你的事,我在淮陽也清淨自在。”
陸衍看他。
他笑了笑,感嘆道,“你煮的茶,都快趕得上燕韓了。”
陸衍知曉他是特意移開話題的,陸衍淡聲,“祈年……”
漣燁應道,“我雙目失明多年,什麼都看不見,也與誰無爭,朝中這些明爭暗鬥還到不了我這裡,寬心。”
漣燁言罷,又輕聲嘆道,“比起皇兄,我好多了,至少,不用寄人籬下。”
陸衍淡聲,“你怎麼知道他是寄人籬下,不是另有目的?”
漣燁遲疑。
陸衍繼續,“除了沒有東宮這個身份,二殿下集萬千榮耀與一身,天之驕子,他怎麼會這麼好心替你去燕韓?西秦和燕韓關系向來微妙,自聯姻之後關系密切數百年,但百年已過,早就不複從前。到如今羌亞和巴爾對西秦虎視眈眈,西秦為了鞏固和燕韓已然微妙的關系,在秦朝暉的力薦下,雙方互遣皇子。燕韓這一輩子嗣單薄,就燕韓天子一根獨苗,且膝下無子。這次送來西秦的,是養在先帝名下的昀王,是天子的堂弟;原本,殿下是要去燕韓的,但二殿下主動代替了殿下,殿下會覺得他沒有目的嗎?”
漣燁沉默。
陸衍接著道,“如今秦朝暉暴斃,燕韓與西秦兩國之間的關系就如同懸在一根琴絃上。琴絃上的人不僅有東宮,還有二殿下。郭立陽怎麼會在藍城一帶無緣無故騎兵?他是恃才傲物,眼中無人,但他不傻,如果不是刀架在脖子上,老爺子這麼看重他,他何必自毀前程?皇位這場博弈,人人都想贏,但還有人,想贏得更多,東宮就是。殿下不爭,旁人未必就會繞過殿下,這盤棋裡,都各懷心思,殿下怎麼知道旁人不會假手於殿下?”
陸衍說完,漣燁沉聲,“是我想簡單了,總想著避開就是,但旁人總牽著你走。”
陸衍原本也不該提這些事的,只是方才聽說有人去淮陽尋過他,所以警惕。
“不提朝事了。”漣燁笑了笑,“明日,陪我一趟。”
話音未落,陸衍應好。
漣燁笑了起來。
陸衍也抿唇,“年年都去,怎麼不尋時候表明心跡?”
漣燁笑而不語。
……
又說了些時候的話,差不多時辰了,兩人都起身,漫步下了階梯。
這處漣燁已經很熟悉了,又有陸衍在,沒什麼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