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這麼久,連碗茶都沒有。”謝尋安低頭理了理衣袖,“他該不會沒找到江宗主吧,一個大病初癒的人能躲到哪去,諱疾忌醫是不行的。”
回去的山路幽靜,葉嬋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應該是找到了,就是不知道他們聊了什麼。”
屋子四處黑漆漆,應逐星獨自面對燭火,腦海裡閃過的一幕幕依稀如昨,什麼當宗主出人頭地,替師父揚眉吐氣都是他少年時的想法,那時的他還沒回到南潯,還沒有找到....珈奈。
微弱的燭光映在一小米粒翠色上,銀色的蜻蜓栩栩如生,與從前女孩那枚有八九分相似。南潯的蜻蜓到了潼川府便成了獨一無二的存在,若是當年她和自己一起被帶回來了有多好,應逐星恍惚看見他的小時候。
竹林裡高喊著要當宗主的少年,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才長大,那她又是怎麼長大的。
應逐星今日在練功的林子裡找到江驚塵時,江驚塵也問他,“你現在不想當宗主了嗎?”
“想,但不是現在。”應逐星捫心自問,“我未經歷練扛不起風雨,年歲也不足,不足以肩負青陽宗。”
江驚塵面色蒼白,他寬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這般想就夠了。”
應逐星卻道:“師叔不妨再等等,青陽宗一定會出現比我更適合的人。”
從南潯回來後他變了,沒有從前那般執拗,也少了些江湖意氣,青年的心思似乎變重了,彷彿有絲線纏繞在他的心髒。
“是因為去了南潯嗎.....”江驚塵沒等應逐星迴答,心種也有了猜測,他坐在石頭上彷彿卸掉了渾身的力氣,“我可以等你,你再想想。”
應逐星沉悶地應下來,他所說的南潯經歷裡抹掉了珈奈的存在。青陽宗或許容不下後患,好在迦晚已死。
江驚塵與應淮當年親手將他從那魔窟裡救出來,兩人細心栽培才有了今日的應逐星,南潯於他而言是前世故裡,青陽宗才是他今生的歸屬,江驚塵相信,這個孩子不會離開潼川府的。
“忘記吧,有些事情忘記了也不重要,你的一輩子還那麼長。”江驚塵知曉前塵種種,不忍看他愁眉苦臉,應逐星幽聲道:“忽然想起來了,就怎麼都忘不掉了。”
那日夜裡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了桃源村,夢見了影月。
與他一同墜入水中的人,是珈奈,原來他也是影月餘孽,他腰間有著與她相似的新月印記。
江驚塵垂眸不語,鬼門關裡走了一遭,他今日終於能和十五年前的應淮感同身受了。
原來被人廢掉是這樣的感覺,內力無法自如地在丹田經脈流轉,這感覺簡直糟透了,也不知是誰害的他,青陽宗內還有沒有危險,眼下他最相信的人在身邊,可應逐星還沒準備的好。
竹葉簌簌,江驚塵抬眼看向熟悉的青年,他嘴角的笑有點勉強,師侄倆看著各有心事,江驚塵與應逐星身上莫名多了股命苦的感覺。
夜色下的淩雲峰很久沒有如此熱鬧,灶臺的火過了申時都還沒停。金銀臺前有弟子守著報名點,縱使往屆不得參,今年報名的新人還是絡繹不絕。
大家將自己的名簽遞給負責的弟子,弟子依原樣在木牌上複刻了一份,投進了明日要抽簽的箱子裡。
四方會和天音閣院子臨近,小天才去投了名簽回來,就瞧見了候在門口的陸雪鱗,他淺淺吹了兩聲口哨,“天音閣就你去了。”
小天點了點頭,陸雪鱗朝著隔壁院子喊,“奈奈,你去不去?”
“我還沒想好。”珈奈從門裡出來,夜裡她摘掉了冪籬,冷青 燭也隨她走了出來,“我們又上不了金銀臺,你還不如早點下山去。”
陸雪鱗搓了搓手,“那可是燈芯草誒,你不想知道這東西會花落誰家嗎?”
“不想。”冷青燭瞥了一眼小天,她不對小天抱什麼希望,若是她自己上估計還可能,只可惜青冥問道向來群英薈萃。
“不要這麼想。”陸雪鱗仰頭看了看天,“來都來了,玩得開心就好。”
聽人一席話,珈奈若有所思,她說不準不用內力也可以把這些自詡為名門正派的人打趴下,到時候她也能看一下燈芯草究竟是何寶物。
“動心了吧。”陸雪鱗勸說的聲音在耳畔徘徊,珈奈轉身回了院子取冪籬,冷青燭微微搖了搖頭,“年輕人就是經不得蠱惑。”
“畢竟是燈芯草。”
“說得我都動心想上去了,奈何青陽宗不準呀。”
四方會和天音閣的人多數都上過,年紀也偏大了,只有年紀小的李天與奈奈初生牛犢不怕虎。金銀臺比武為期半月,門派裡有人上臺,他們也有理由在青陽宗多留幾日了。陸雪鱗熱鬧還沒看夠,怎麼捨得這就下山去。
冷青燭看著珈奈戴著冪籬匆匆出了門,小天順便將手裡的燈遞給了她,不由彎了唇,“還是年輕好,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
她垂眸摩挲著自己包紮好的食指,無波無瀾地念完了詩中感慨, “…梨園弟子散如煙,女樂餘姿映寒日。”
“李憑中國彈箜篌。”陸雪鱗不覺看向了冷青燭,胡亂慷慨激昂接道:“崑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十二門前融冷光,二十三絲動紫皇。”
“拽什麼詩”
“這...不是你開的頭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