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刀隱在角落,沒有人將焦點聚向他,他漸漸動了離開的心思。不知為何雲朔從楚寒刀眼中看到了落寞,如同天都山峰的孤寂。
雲朔恍惚跟了上去,“莊...莊...莊主。”
楚寒刀停住腳步回頭,“還有事嗎?”
山莊裡都在傳沈聿寧回來了,山外谷的沈少俠就是從前的少莊主,可有人說沈難是回來搶山莊的,莊主不久後便要離開了。
這些雲朔一點都不信,那些人聽風就是雨,事情分明不是這樣的。他結巴地喊住了楚寒刀,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有一天,你會離開拂雪山莊嗎?”
少年盯著楚寒刀的眼睛出奇的明亮,猶如雪夜裡最亮的北鬥星,迷途的人靠著它辨別方向。
“不會。“
“永遠不會。”
楚寒刀簡短地頓了頓,又重複了一遍。迷途的人早晚要走出雪夜,他生在這裡,也會死在這裡,拂雪山莊是一輩子的宿命。
至於沈難…他有他的路要走,他的性命是自己的,誰也不能替他做主。
雲朔錯愕地鬆了一口氣,像是用完了全身力氣,誰也想不到楚寒刀會如此堅決。
似乎也沒有人敢去問楚寒刀的真實想法,人們將妄自揣測施加在他身上,捏出了一個膚淺的刀客。
喧鬧的歌聲蓋過了楚寒刀的聲音,未消失殆盡的白霧散在空氣中,還在佐證方才楚寒刀說的永遠不會。
少年傻傻地站在原地看著楚寒刀的背影,他是莊主尋人途中買回來的,從大漠到拂雪山莊,雲朔一直跟著的人只有楚寒刀。
楚寒刀不會離開拂雪山莊,他也不會離開拂雪山莊,雲朔很慶幸天下之大還有山莊容身。
廚房裡煙氣騰騰,幫廚不往網灶膛裡加柴禾,這裡可比外面暖和多了。沈難在角落裡拾了一口破落鍋,那邊劉大廚正熱火朝天地給晚宴做菜,他可不敢打擾人家。
沈難等著鍋裡糯米熟透了,用白糖與豬油拌均勻了,才混著鋪在碗底各色果料又蒸了一遍。這道菜從前只有她母親會在年飯時做,也不知道楚寒刀現在喜不喜歡吃甜的,反正他小時候是很喜歡吃甜食的。
張婆婆推著輪椅停在了連廊上,葉嬋遠遠地看了一眼,沈難忙得臉上都是麵粉,看上去實在包餃子。她下午待著實在無趣,索性讓婆婆帶她出來逛逛,光聽聲響就知道今天莊子人多熱鬧。
從前冬至時沈難也會包餃子,葉嬋會在裡面塞一些冬驅寒的藥材。因為山間陰寒,沈難要是病了,一連一個月都好不了。這次應該是沒放藥材,看著像是白菜餡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丹州說差也不差,說好也不好。
這個地方冬天太冷了,東西也沒有江南來得多,與山外谷想比也好不到哪裡去。
葉嬋大抵是被慣壞了,李清河奉她為座上賓,謝尋安又對她無由不應,要不是遇上楚寒刀這個,她估計也嘗不到別人冷臉相對的滋味。
她暗自腹誹著,一扭頭就看見了楚寒刀那張萬年不變的冷臉。這些日子葉嬋對他怨氣頗深,兩人狹路相逢,各自低了低頭裝作一時沒發現的模樣。
沈難在廚房裡忙碌,張婆婆笑著喚了一聲莊主。楚寒刀的視線逐步往下,落到了葉嬋的腿上,“過了這麼久葉姑娘的腿傷還沒好,這年後還能不能去南潯....”
葉嬋聞言偏了偏頭,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想留人不成。反正她腿傷好得差不多了,不妨打一架,說不準還是她贏。
“聽說千金堂的謝尋安萬裡遞信相約。”楚寒刀斂了眼神,幽幽道:“在下很好奇,如此情深義重的郎君,葉姑娘為何不選?”
葉嬋嘴角勾起一抹惡劣的笑,她忽然來逗人的興致,“你說謝尋安呀——”
楚寒刀翻起了秋天的舊賬,“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惹姑娘厭惡,大婚之日竟倉皇出逃。”
這件事不僅楚寒刀好奇,當日在場的諸位都好奇,謝郎君與葉姑娘看著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
誰想半路殺出個徒弟出來一通胡說八道,居然把新娘哄走了,也難為千金堂沒有作罷當日的筵席,大家還是用了席面才拜別的。
廚房裡頭嘈雜,沈難聽不見楚寒刀的聲音。
葉嬋若有所思地撐了撐胳膊,她就這般在楚寒刀的注視下緩緩起了身,面不改色道:“這就不勞楚莊主費心了,前陣子上天都山傷到記憶,很多事情記不太清楚了。”
“你若是想問,不妨問問沈難,他可能更清楚一些。”葉嬋換了神情,戲謔地自貶道:“我為何不選謝尋安,大致是我配不上千金堂的玉質金相的少堂主吧。”